陸凡并沒有先陪著小紅花去信托商店，路途不同，這邊離鴿子市近。

所以陸凡干脆領著小丫頭進鴿子市逛一圈，也讓她見識見識，四九城的灰色地帶到底是什么回事。

不過在進鴿子市以前，陸凡還是叮囑了小丫頭兩句。

也就是進去以后跟緊了他，沒事別瞎開口。

說實話，鴿子市這種地方，陸凡也沒怎么來過。

他父母下去之前，對這些事早有安排。

這幾年物資又不像前些年那么緊張了，每個月陸凡也就是去居委那邊領下屬于他家的各種票證，然后去醫(yī)院領他父母轉交的生活費。

就算偶爾想吃點肉，家里沒票了，也有宋家?guī)退彙?

可以說，陸凡前面幾年是被保護的很好，而往后的日子，市面上越來越繁榮，小商小販從偷偷摸摸，變成了半公開的性質。

如果不是陸凡想著做生意，估計這輩子都沒機會見識鴿子市跟鬼市到底是怎么樣的。

所以陸凡在這個上面也是初哥，但他必須要裝出一副老客的樣子。

領著小丫頭一頭扎進了這邊的鴿子市。

以前的鴿子市跟鬼市差不多，也就是清晨以及晚上才有。

但白天也不是完全沒有，有些是郊區(qū)鄉(xiāng)民拿著自己家里的糧食過來換工業(yè)品，不過那基本上就是背著個口袋四處游蕩為主了。

還有一種就是坐地戶了，面前鋪上一塊破布或者一個蛇皮袋，上面放點樣品。

要是聽到風吹草動，撒丫子就跑，既然說這邊是蘆葦蕩，那也就說明了只要人扎進去，往什么地方一躲，就很難找到。

陸凡從頭走到尾，看到一些面前擺著白紙的地方，也是會上前跟對方低聲嘀咕幾句，有時候還會握握手。

只能說，陸凡有點失望。

這個年頭讀書人用的東西還是太貴了。

就像是陸凡在鴿子市上也看到了新聞紙，像這種紙要是去商店采購，大概是三四毛一公斤，

但在這邊鴿子市上，卻是快一塊了，并且還沒有大量的。

這讓陸凡不由又在心里調整了自己的預期。

去商店購買倒也是能買，但這玩意要工業(yè)券啊。

等到陸凡逛了一圈出來，忍不住就嘆了一口氣。

小丫頭倒是聽話，進去以后，一句話都沒說過。

不過她也是仔細觀察了陸凡的選擇。

再聯(lián)想起那天在鬼市上，陸凡拎著那個牛皮紙包裹。

小丫頭不由小聲的問道：“您是在找什么書么？”

陸凡搖搖頭，無精打采的說道：“走吧，我陪你去信托商店?！?

小丫頭邊跟著陸凡往前走，還是低聲說道：“您如果要找書的話，我可以幫忙。

我爹媽她們那個劇團里，有一個圖書室，已經(jīng)鎖了很多年了。

都是不讓看的那些東西?！?

陸凡頓步，怔怔的看向了叢杉，這不是因為小紅花的熱情。

而是像是一些劇團，本來就是陸凡準備去找的地方。

甚至當初他在鬼市跟叢杉互報家門以后，陸凡還想過這個可能。

陸凡想了想，卻是對著叢杉問道：“那個圖書室里面有白紙么？”

小丫頭回想了一下，肯定的點了點頭，也是低聲的解釋道：“風雨才起的時候，劇團為了怕出事，把所有東西都鎖在了小倉庫里。

我們小時候，還跟著大孩子們翻進去找過連環(huán)畫。

有很多書，也有很多紙，不過能不能用，就不清楚了?！?

陸凡心中有數(shù)了。

他點點頭，卻是沒再言語，反而是領著小丫頭往內城走去。

兩人一路無話，陸凡這個上面倒是沒什么潔癖。

那些單位的東西放在那也是沒用，就像小丫頭自己說的，那些紙張放在里面還有沒有用，還是兩說的事情。

什么東西，如果保存不當，蟲蛀鼠咬，都經(jīng)不起時間消磨。

特別像小丫頭說的，連她們小孩子都能溜進去，可想而知，那地方能不能好好保存東西了。

“···看到了吧，那個禿頂老頭，穿著中山裝戴副眼鏡那個，只要有人進信托商店，他就盯著里面看。

這就是收東西的。

還有那個，拎著皮包的那青年，跟路口板爺吹牛的那個，眼睛也是時不時瞟向信托商店。

這估計也是。

對了，你想好衣服準備賣多少錢了么？”陸凡領著小姑娘站在了角落里，卻是盯著信托商店門口的幾個閑人給叢杉介紹了起來。

對這兒，陸凡倒是熟悉一點。

他出去以前，也是過來換過東西。

不是他的東西，而是葉瓊父母留給她的一個妝盒，據(jù)說是造辦處里面流出來的。

具體什么年頭的，葉瓊也是不懂。

不過當時進信托商店問過價格，人家開價二十多。

然后剛出信托商店，就有人開一百收購。

后來沒賣，畢竟改開后的一百多，也抵不上什么大用。

再然后，那件東西被葉瓊帶了出去，但搬了幾回家以后，就遺失了。

像是古玩這種東西，真正興起的時候，還是新世紀前后。

俗話說盛世收藏，也就是老百姓口袋里有了錢，而民間的好東西被收的差不多了，才有人鼓動著收藏這玩意。

像是現(xiàn)在的收藏，要么就是真愛粉，后世好幾個民間收藏大佬，這個時候，都是當成興趣在玩。

要么就是有特殊的渠道可以變現(xiàn)，后世那位紫檀大佬，就是如此。

至于門口那些人，估計也是撿漏的。

不過卻是比鬼市上面，比信托商行里價格要高上不少。

“···我爹說，他手上這幾件戲服，都是當初某個大人物賞給曲藝界前輩的。

上面的珍珠，都是上好的東珠，金線也是貨真價實。

我爹拿出去那一件，原本想著換五百塊。

這件估摸著也差不多?！毙⊙绢^倒是實話實說。

但陸凡聽到了卻是頭皮發(fā)麻。

他原本以為是梨園行自制的戲服，那時的手藝雖然好，但也沒到珍惜的地步。

但聽小丫頭這么一說，這已經(jīng)不是戲服了，說不定就是文物。

他忍不住的回頭看向小丫頭，壓著嗓子問道：“非賣不可么？要知道，這東西要是賣出去，那以后可就找不回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