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壯沒說完的話，藍玉和眾將自然都知曉。

看著張壯溝壑縱橫的臉，藍玉微微嘆息。

這個張壯，仁慈之心太重。

他難道不知，慈不掌兵、義不掌財這句話嗎？

可對于他這種人，藍玉也不好出口責罵。

要是被別有用心的人聽見，在朝廷上自己又會被文官們作為攻訐的對象。

而這三年來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人設，又恐功虧一簣。

想到此處，藍玉沒有繼續剛才的話題，問道；“你可知流寇們現在屯兵何處？”

張壯指著桌上簡易的沙盤，在幾個地方點了點，“據探馬來報，他們可能屯兵在此幾處？”

“至于屯兵多少，卑職就不甚清楚了。”

“因為探馬不敢接近他們，怕被他們發現。”

張壯為了撇清自己不太清楚流寇的具體屯兵位置與人數，后兩句話就有點畫蛇添足了。

藍玉也沒戳破，而是看著張壯，“等明日咱還要繼續趕往肅州衛。”

“在咱走的幾日內，你必須打聽清楚流寇的具體屯兵位置，為以后的戰爭做好準備。”

“是！”

張壯回答得倒挺干脆，“卑職遵命！”

“還有……。”

藍玉繼續說道；“你今日就準備好五百名士卒，隨咱一起前往肅州。”

一切吩咐完，藍玉揮退了眾人，在張壯安排的房舍內，找了張床，倒頭便睡。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天卯時了。

穿好衣服，藍玉走出房舍，見眾將業已穿戴整齊，在指揮室等著自己了。

見藍玉走過來，張壯連忙上前，抱拳道；“大將軍，早飯已備好，請上座！”

藍玉也沒客氣，也無須與他們客氣，大馬金刀坐在了首座，已有人給他端來了飯食。

簡單吃完了早飯，藍玉便帶著眾將與部曲們，還有張壯安排的五百名士卒，馳向肅州衛。

一路所見的不是黃沙，就是連綿不絕的高山峽谷，還好沒有流寇的打擾，幾日后，平安到達了肅州衛。

肅州衛指揮使名喚李健，年約三旬，生得黝黑，長得孔武有力，看起來是個健將。

將藍玉等人領入指揮室，等他們都坐定后，不用藍玉吩咐，李健便指著沙盤，講解起流寇的情況來。

隨著李健的講解，藍玉對流寇現在所處的情況更加了解。

等李健講完，藍玉饒有興趣的看著李健。

“李將軍，你所說的流寇情況，與金城衛的楊將軍和甘州衛的張將軍有些出入啊？”

“不知……？”

藍玉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盯著李健的眼睛與他面部的表情。

想從他的眼神或是面部表情的細微變化來查看他有沒有說謊。

李健鎮定自若，沒有慌張，更沒有躲閃。

他直言不諱，“依卑職看來，他們可能是不了解這里的情況？”

“在卑職的屬地，流寇有一萬多人，但沒有他們所說的兩萬多人。”

“可能是流寇在嘉峪關也有屯兵之處，以防止大將軍的到來，讓他們潰不成軍而先行選擇了退路吧？”

李健不僅解釋了楊將軍與張將軍對他所在屬地流寇的說辭，而且還同時恭維了藍玉。

這個情商，連藍玉都佩服之至。

雖從李健的眼神與面部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藍玉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他笑了笑，“現在時間還早，不如請李將軍帶咱們上城樓看看？”

藍玉的問話雖是征詢李健的意思，其實是命令的口吻，而李健又豈會不知。

“既然大將軍與各位將軍不顧一路舟車勞頓，那卑職自然求之不得。”

李健率先走在前面，邊做著請的手勢，“大將軍，各位將軍，請！”

藍玉與眾將隨著李健登上城樓，放眼遠眺，所看之處盡是沙漠與高山，一片荒涼。

村落倒有幾處，不過已是殘垣斷壁，半點煙火氣息也看不見。

城墻千瘡百孔，城樓上還有未來得及修復的城垛。

士卒們正在修復，以準備接下來的戰斗。

四處城門處各有六門大型碗口炮，猛火油柜分散在流寇們進攻的城樓上，里面都裝滿了石油。

看來李健在對待流寇方面，也確實用心了。

藍玉邊看邊點頭，隨口問道；“李將軍，上次流寇來進攻是什么時候？”

“三天前。”

李健毫不猶豫的回道；“流寇上次前來只帶了四五千流寇，奮戰了半天，他們就撤退了。”

說著，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事，望著藍玉說道；“大將軍，不知為何，他們只攻打了半天就撤退？”

“這也不像流寇平時的一貫作風啊？”

藍玉哈哈一笑；“這樣不是很好嘛。”

“你難道想他們繼續攻打肅州衛？”

李健急忙辯解，“不……不是，卑職不是這個意思。”

“卑職猜想流寇是借攻打城池來探聽虛實？”

“為何？”

藍玉問道。

“大將軍你不是在十多天前打敗了祁者孫派出去的流寇嗎？”

“他們前次前來攻打，可能就是為了看你來沒來。”

“嗯。”

藍玉沉吟片刻，緩緩道；“你說的不無道理。”

“依你看來，流寇在未來幾日會作何打算？”

李健低頭想了一會，才抬頭看著藍玉。

“不瞞大將軍，依照卑職的推測，在未來的這段時間內，祁者孫會集結附近的所有流寇，全力攻打肅州衛。”

說到這里，李健的臉色突變。

“這樣一來，肅州衛的兵力絕對不足，還請大將軍在附近幾個衛所抽調兵力，來救援肅州衛？！”

看著李健的臉色，藍玉的臉色頓時也變得不好起來。

他心中暗自思索，“如果真如李健所說的那樣，恐流寇前來的兵力恐有數萬人？”

“僅憑肅州衛五千余兵力，再加上自己所帶的千余人，很難抵擋得住流寇的圍攻？”

“而且李健在此深耕多年，了解流寇的習性，他的話恐無虛假可言？”

他回身看著眾將，問道；“李將軍的話，你們可有異議？”

眾將相互看了一眼，曹震咧嘴一笑，率先回道；“咱們都聽大將軍你的，你說什么咱們照辦就是。”

曹震的話等于沒說，藍玉一時無語。

想了想，為了穩妥起見，也為了未雨綢繆，藍玉還是發出了一條命令，令傳令兵速速前往幾個衛所，讓衛所帶兵馳援。

接著，他又向李健問道；“李將軍，還需要什么，不要遮遮掩掩的，你盡管提出來？”

李健想了片刻，然后道；“大將軍，如有大股流寇來犯，碗口炮的炮彈已不足，震天雷也不夠。”

“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