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圍這一畝三分地上，敢跟我大明作對的國家，確實找不出一個。”

“但萬一對方也不是個國家呢？”

朱祁鈺撇了撇嘴，眼神玩味的看向幾人。

“不是國家？”

“陛下...您的意思，是張士誠的殘部？”

陳峰聞言有些疑惑，不過轉瞬間，他便想出了答案。

確實，當年畏懼太祖龍威，周圍國家無不臣服。

但太祖爺昔日的那些手下敗將，可不在這些里頭。

除去先前在東海收服的明玉珍殘部之外。

要說這南海上，還有敢和大明叫板的，那必然就是當年逃竄流亡于海上的張士誠殘部了。

趁著大明海禁了這幾十年，這伙人終于是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經過幾十年的招兵買馬，休養生息。

再加上勾結洋夷，劫掠漁民。

這幫人儼然發展成了一股極其強大的勢力。

甚至就連南洋的那些島國，都對他們禮讓三分。

而這幫人之所以能發展到這個地步。

其中最離不開的，便是洋人的支持。

荷蘭人通過這幫人，迅速控制了東方海上的貿易。

而張家人也借助這些洋夷的火器，稱霸了整片南海。

本來因為忌憚大明的陸上軍事實力，所以這些年，張家人還一直隱忍不發。

但在聽聞大明組建了水師，下南洋而來之后，他們便再也坐不住了。

尤其是這次，荷蘭人給他們發去的求援信之中，提到了大明的皇帝，也隨船親征而來的消息。

這無疑是讓海上漂泊，背井離鄉了幾十年的張家，嗅到了一絲機遇！

大明陸軍不下幾十萬，戰力足以橫掃東方。

他們張家即便控制了南海，但怕是就再發展個百十年，也難以去和對方抗衡。

但水戰與陸戰不同。

水師更不可與陸軍同日而語。

兩者看似只是作戰地點不同，但實際上，區別可大了去了。

遙想當年，曹操陸軍強盛無比，威震天下。

打的其他勢力節節敗退。

可到了東吳的地盤，一場赤壁水戰，那是差點把他自己都給賠了進去。

而在張家看來，這大明與當年曹操，也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雖然陸師強大，但幾十年的海禁下來，大明必然沒有什么水師儲備。

如今忽然解除海禁，他們雖然不明白是何用意。

但眼下對方這些水師必然是臨時組建，戰力肯定不如他們。

更重要的是，在這南海之上，大明可沒了在陸地上那般龐大的補給。

只要這一戰將大明水師拿下，生擒了大明的皇帝。

那還怕大明朝廷不投鼠忌器，任他們宰割嘛？

“對，就是他們！”

“來之前，司馬安所言不假，張家的殘部，實力確實不弱。”

“他們占據了小琉球，與此處的荷蘭人互為犄角之勢，這次更是備下一萬援兵，準備馳援那些洋夷。”

朱祁鈺點了點頭，肯定了陳峰的猜測。

荷蘭人與張家的合作，雖然是各懷鬼胎。

但他們的利益，卻是一致的。

對荷蘭人而言，若是沒了張家的協助，就憑他們那點人手，顯然很難控制整個東方的貿易。

而對于張家人來說，萬一這些洋人垮臺，那他們日后的火器，彈藥，這些東西便得不到保障。

而一旦失去這些東西，張家人便再也沒法在南海之上稱雄。

因此雖然起初在接到求援信之時，張家表現的還有些不情不愿。

但最后他們還是備齊了兵力，馳援而來。

“哎，早知道咱們兵分兩路，先把那首里城拿下來就好了！”

“這下完犢子了，來了這么多援兵，這仗還怎么打啊？”

石亨聞言猛的一拍大腿，臉上滿是懊悔的表情。

早知道會有援兵，那這那霸城，等以后回來再重建也不遲啊！

這下好了，這對方的援兵馬上就要抵達。

正常來講，攻城一方，兵力得在對方三倍之上，那才有必勝的把握。

但對方光是援兵，就和他們人數相當。

再等他們和那幫洋人一匯合。

好家伙，這守城的比攻城的還多，那還攻個蛋啊？

“陛下，莫非您已經有了應對之策？”

正在其他人為之煩惱之際，陳峰的余光掃過眼前，卻忽然發現，朱祁鈺的臉上，始終是一副云淡風輕的表情。

“應對之策？需要應對的，可不是咱們！”

“陳峰，你知道朕為什么拿下那霸城后不繼續進軍，攻打首里，而是盤踞在此嘛？”

朱祁鈺聞言哈哈一笑，眼神之中，并無半點憂慮。

陳峰這小子，確實是個大才。

雖然武力稍遜石亨一籌，但在察言觀色上，卻比石亨強了不少。

“這個...是陛下體恤那些琉球百姓？”

陳峰聞言微微一怔，隨即試探著回答道。

這個問題確實此前也曾困擾過他。

用兵嘛，講究的不就是一個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嘛？

若是他負責統籌，當日拿下那霸之后，趁著士氣正旺，必然會接著直奔首里城。

“體恤百姓？那只是其中一點。”

“更重要的是，朕就是在等著他們的援軍！”

朱祁鈺話音突變，雙眸之中，殺意頓現。

早在收服東海明家之時，司馬安便就已經將南海的情況，向他說明了。

張家殘部和荷蘭人勾結的事情，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

之所以留在那三千荷蘭人不殺，為的不過就是引蛇出洞。

確實，石亨擔憂的不無道理，攻城一方，當然得兵力數倍于守城方，才能有必勝的把握。

可是，誰規定了，明軍一定就得是攻城的那一方呢？

在幾人錯愕的眼神之中，朱祁鈺緩緩站起身來，走下臺前。

“首里城位于琉球中央，四周地勢險要，山關阻隔，并無港口。”

“你們覺得，張家的援兵要如何與他們匯合？”

朱祁鈺微微一笑，指著面前的沙盤說道。

“張家人從小琉球而來，必然要在淺灘登陸...”

“呃...那他們只能從那霸港口過來啊！”

看著沙盤上的地形，陳峰頓時恍然大悟。

這琉球之人，又不是大明。

可不興什么天子守國門那一套。

為了國家的安穩，他們將都城設在琉球王國的正中央。

首里城三面環山，地勢險要。

只有和那霸城互通的這條路，才算平坦。

張家殘部除非是生了翅膀，不然也只能從那霸港口登陸。

而明軍在此地駐防，正好是卡住了他們二者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