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老秦。“

“醒醒，要上課了！老秦。“

我猛地睜開眼睛，一陣天旋地轉(zhuǎn)。眼前不是階梯教室的白色天花板，而是雕刻著玄鳥紋飾的木質(zhì)穹頂。身下堅硬冰冷的觸感告訴我，這絕不是教室的座椅。

“陛下，您醒了？“

一個尖細(xì)的聲音嚇得我渾身一顫。轉(zhuǎn)頭看去，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男子正彎腰站在榻邊，頭戴奇怪的高冠，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

“你...你叫我什么？“我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陛下啊，“那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您可是大秦的君王，天下共主，老奴自然要稱您為陛下。“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大秦？君王？我低頭看向自己，一身黑金色龍袍，腰間玉帶上綴滿寶石。這不是我的身體！我掙扎著想要起身，卻發(fā)現(xiàn)四肢沉重如鉛，仿佛有另一股力量在控制著這具軀體。

“銅鏡！快拿銅鏡來！“我聽見自己喊道，但那聲音低沉威嚴(yán)，絕不是我的聲線。

太監(jiān)慌忙命人取來一面打磨光亮的銅鏡。當(dāng)鏡中面孔映入眼簾時，我?guī)缀踔舷ⅰ鞘且粡埬吧贻p的臉龐，劍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緊抿成一道威嚴(yán)的弧線。

秦始皇嬴政的臉。

我想尖叫，想逃跑，卻驚恐地發(fā)現(xiàn)我無法控制這具身體。就像被困在一部全息電影里，我能看、能聽、能感受，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或發(fā)出任何聲音。

“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朝會開始了嗎？“我的嘴自動開合，說出我根本沒想說的話。

“回陛下，已經(jīng)辰時三刻了，大臣們都在前殿候著呢。“太監(jiān)恭敬地回答。

我的雙腿自動邁開，無需我的指令便向前殿走去。穿過長廊時，我拼命嘗試奪回身體控制權(quán)——眨眼、抬手、哪怕只是動一動小指頭——全都失敗了。這具身體有自己的主人，而我，只是一個被困在里面的幽靈。

前殿大門敞開，兩隊侍衛(wèi)肅立兩側(cè)。我剛一出現(xiàn)，殿內(nèi)頓時安靜下來，數(shù)十名身著官服的大臣齊刷刷跪拜下去。

“臣等參見陛下！“

聲浪震得我耳膜發(fā)顫。我被迫走向高臺上的龍椅，被迫坐下，被迫揮手說“眾卿平身“。這一切都不是我在做，我只是一個被迫體驗這一切的囚徒。

站在最前排的幾人中，一個須發(fā)斑白的老者格外醒目。當(dāng)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時，一段不屬于我的記憶突然涌入腦海——呂不韋，秦國丞相，我的...仲父？

“陛下。“呂不韋上前一步，“臣有本奏。“

我的嘴自動開啟：“丞相請講。“

呂不韋展開竹簡：“臣建議在驪山腳下修建一座'萬壽宮'，以供陛下避暑休憩，彰顯我大秦國威。“

不！我在意識里大喊。這是勞民傷財之舉！歷史上嬴政大興土木導(dǎo)致民怨沸騰，絕不能批準(zhǔn)！

但我的喉嚨卻發(fā)出完全相反的聲音：“丞相此議甚善。著即日起征調(diào)民夫三萬，限期一年完工。“

我想尖叫，想阻止，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呂不韋滿意地退回隊列。朝會繼續(xù)進行，我像一個被關(guān)在駕駛艙的乘客，看著“自己“處理各種政務(wù)，卻無法施加任何影響。

退朝后，我被帶回寢宮。當(dāng)侍從全部退下，我終于感覺到對身體的控制權(quán)回來了一點點——至少現(xiàn)在我能轉(zhuǎn)動眼球了。我掙扎著爬到銅鏡前，鏡中的嬴政也看著我，但那雙眼睛里的神采...是我的。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小聲問鏡中的自己。

“秦磊，21世紀(jì)歷史系學(xué)生，在課堂上睡著了。“鏡中的嬴政突然用我的語氣說道，“而現(xiàn)在，你是我了。“

我嚇得跌坐在地。這不是幻覺，我真的和秦始皇共享一具身體！更可怕的是，我能感覺到他的意識正在逐漸壓制我的存在。剛才朝會上，我完全無法控制言行，只能被動體驗。

“不，這不對...“我喃喃自語，“穿越者不是應(yīng)該改變歷史嗎？為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

鏡中的嬴政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因為你只是一個意外闖入的幽靈。歷史早已書寫，不容更改。“

一陣劇痛突然襲來，我抱頭蜷縮在地上。無數(shù)陌生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幼年在趙國度過的艱難歲月、十三歲即位時的惶恐、現(xiàn)在面對呂不韋專權(quán)的憤怒...這些都不是我的記憶，卻在強行變成我的。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陛下！緊急軍情！“一個年輕的聲音喊道。

門被推開，一名年輕將領(lǐng)沖進來單膝跪地：“趙國大軍正向函谷關(guān)移動！“

蒙恬！我的大腦自動識別出這位名將。他手中竹簡上的戰(zhàn)報內(nèi)容我甚至能提前“回憶“起來——趙將李牧率十萬大軍西進，意圖奪回上黨地區(qū)。

我的嘴再次不受控制地開合：“蒙將軍可有退敵之策？“

蒙恬展開地圖：“臣以為當(dāng)立即調(diào)集大軍，加強函谷關(guān)防守，同時派奇兵繞道河內(nèi)...“

不！我在意識里大喊。歷史上蒙恬這個策略會遭遇慘敗！應(yīng)該集中兵力正面迎擊！但我卻聽見自己說：“善。就依將軍之計。寡人命你為主帥，全權(quán)負(fù)責(zé)。“

蒙恬激動地領(lǐng)命而去。我絕望地意識到，盡管我知道歷史走向，卻無法改變?nèi)魏螞Q策。就像在看一場早已知道結(jié)局的電影，而自己偏偏是主角，卻無法改變臺詞和動作。

夜深人靜時，我終于能稍微控制身體了。我跌跌撞撞走到案前，抓起毛筆想要寫下警告，提醒未來的嬴政不要焚書坑儒、不要追求長生不老...但手卻僵在半空，無法落下。

“沒用的。“那個聲音又在我腦海中響起，“歷史不容改寫。你只是暫時寄居在此的過客。“

劇痛再次襲來，比之前更強烈。我感覺“秦磊“的意識正在被擠壓到一個狹小的角落。更可怕的是，我開始認(rèn)同嬴政的想法——呂不韋必須除掉、六國必須統(tǒng)一、萬壽宮確實能彰顯國威...

“不！“我用盡全力尖叫出聲，“我是秦磊！我不是嬴政！“

但連這聲吶喊都只存在于我的意識里，外界聽不到分毫。宮女們依然安靜地守在門外，月光依然冷漠地灑在地上。

我癱倒在榻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獨與恐懼。這不是我讀過的任何穿越故事——沒有改變歷史的能力，沒有利用現(xiàn)代知識的可能。我只是一個被迫見證歷史的囚徒，而且正在被歷史本身吞噬。

最可怕的是，我竟然開始理解嬴政的每一個決定。當(dāng)想到六國紛爭導(dǎo)致民不聊生時，我竟然發(fā)自內(nèi)心地認(rèn)同統(tǒng)一是唯一出路；當(dāng)想到呂不韋專權(quán)時，我竟然同樣感到憤怒與屈辱...

“這就是歷史的重量。“腦海中的聲音說，“你抵抗得越厲害，就越痛苦。放棄吧，成為我的一部分，你將不再痛苦。“

我蜷縮在榻上，無聲地哭泣。明天太陽升起時，嬴政將如歷史上記載的那樣處理朝政、接見使節(jié)、批閱奏章。而“秦磊“的存在，將如同一滴墨水落入大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如囚欄般的影子。我躺在那里，感受著自己一點一點被吞噬。或許這就是歷史的真相——它從不因個人的意志而改變，所有試圖反抗命運的人，最終都只會成為命運的一部分。

在意識完全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什么。也許歷史上真正的嬴政，也曾像我一樣，在某個時刻感受到命運的不可抗拒...

黑暗徹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