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年輕人是他的小兒子趙青石，也是在戰爭里唯一保存下來的兒子，他家也是大黑山的列，屬家庭。

他沒有去探望趙長年的原因，不是他仗著年老輩分也高，是他一直在生病，趙青石在家里侍候他。

父子讓趙得林帶話給趙長年，讓趙長年有空去家里坐坐，可是趙長年回來的第二天就動了氣，第三天住院觀察，直到昨天才回來。

還沒有來得及去他家。

不久前趙長年來趙德山家里的路上，讓趙久生去請趙得林過去說話，趙久生問了一聲他們是去趙德山家里，關于高翠兒是什么人，趙久生也知道，他靈機一動，自作主張的又來找趙新河。

本來沒指望趙新河過來，只想讓小爺趙青石去一趟，在趙青石出去的時候，趙久生自己留在家里照顧趙新河。

結果趙新河想到趙長年回來養傷，他們家沒有去人探望，更有一點是他家離趙德山家里近，不像去趙家大院離的有幾里地，就讓趙青石背他過來。

一行人坐到趙德山屋里，來財和高翠兒是互相扶起來的，冰雪地面摔起來比泥地要狠，兩人齜牙咧嘴，臉上碰撞的紅腫青紫，正緩緩的出來。

趙新河人老氣虛，慢條斯理的先問主人：“德山啊，你怎么想的啊......”

趙長年：“老祖，上門打人的是我，你還是問我吧。”

趙新河眼神里慢慢帶出笑來：“長年啊，你比去年回來又出息了，老祖看著高興啊，你是公家人，是全村的光榮，是趙家門里的光榮，也行，你心里總有章程，你來說說。”

趙長年來以前深思熟慮過，這就和盤托出。

“老祖，事情過程我就不多說了，只說這事接下來怎么辦。找來財以前，我有兩個計劃。一個是和來財能說明白，他想要德山叔在我家里幫忙的工錢，我給他不就完了，只要他和德山叔爺倆好，錢又算個什么。第二個就是來財這里根本講不通，我是他堂哥，只能揍他。”

趙新河點頭：“這話在理。”

來財聽到這里神情懊惱，鼓起勇氣瞪了高翠兒一眼，仿佛在說都是你壞的事情，要是好好的招待得地叔父子，也許早就拿到工錢。

兩人堅持的問趙長年要錢的原因在于，趙長年不缺錢，安秀可是買下趙家大院。

他們認為自己占住理，趙德山的的確確的在趙家大院里幫了工，要錢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也所以趙德山不肯要工錢，來財認為他爹把錢往外面推，這是不想給自己掙錢，這是不疼自己，兩口子干脆的不做趙德山的飯，以此示威。

來財從沒有想過趙長年不想給，只是面對趙長年從小就怕，他忽然又不敢開口實，被高翠兒咳嗽幾聲鼓起勇氣，想著這錢不可能不給的，就對著趙長年嚷起來。

結果就變成現在這樣，來財打心里悔上來。

趙長年道：“現在是我揍完了，可是后面怎么辦呢，來財兩口子不可能被我揍了就對德山伯好，都知道德山伯是干脆性子，來財敢這樣對他，其實用不著我過來動拳頭，德山伯早就應該揍過來財......”

“不起作用，我現在懶得理他。”趙德山鏗鏘有力的道。

“久生辦事不差，讓他找得林叔，他找來了，他又把老祖和小爺也請來，今天當著長輩和大隊長的面，我也正好把話往明里說。”

趙長年直視來財：“我沒走出村子的時候，有一回你和長豐打架，一生氣就說我們家欠你們全家的，說德山伯救過我爹的命，說我家窮，德山伯常年接濟我們家，這些，我都認！不過我不認欠你的，我家沒有誰欠你趙長訓什么，欠也是欠德山伯的。如今你不要德山伯，那行，我接走，侄子養老自古就有，從今以后德山伯是我家的人，他百年以后上山，我摔盆我打幡，不會讓你來財操半點心。”

又轉向趙新河：“老祖，請你答應。”

轉向趙得林：“大隊長，請你答應。”

趙得地昂揚道：“行，我是你爹，我先答應下來。”

趙新河微笑著看向趙得林：“你說呢？”

趙得林沉吟片刻：“行啊，反正都是一個村里住著，趙家門里沒有外人，德山哥就是換個屋子住著，秋后分了口糧，換個鍋灶吃飯就是，下地還是一樣的下，種不到村子以外的地里去。村里以前就有兒女靠不上的事情，現在也有兩家在，我爹當村長那會兒就沒有不管他們，到我這里也不會不管德山哥，如今長年出錢，德山哥還能下地，自己出力，以后有難處還是找到我這里，我看這事行啊。”

趙得地高興了，對趙新河道：“老祖，這就發話吧，我趙得地的命是德山哥救下來的，我認，我兒子也得認，以后我的三個兒子就是德山哥的兒子，絕對不會不管他。”

“爹。”

趙長年不同意的道：“交給我就行，秀是什么人你也放心，你又扯上長茂和長豐做什么。”

趙得地拍拍腦袋：“也是，長茂兩口子我都能放心，對長豐我實在不放心，再說分家了，長年要養活的人，還真的和長茂長豐沒有關系。”

這話說的前面夸海口，后面后知后覺，屋里除去來財兩口子沒笑以外，趙德山性子痛快，人比較豁達，也一直笑著趙得地。

“哈哈哈......”

在大家暢快的笑聲里，來財面如土色，小聲的道：“爹，你真的不要我了嗎，你就我一個兒子啊。”

“我有侄子，沒你也行。”

趙德山怒聲回道。

接著，趁著趙新河父子和趙得林在這里，趙德山父子順利分家，來財可能想說這不能算順利，那也只是他們兩口子的觀感。

在趙得林的主持下，趙德山入住趙長年家里，以后工分算在趙長年家的戶頭上，趙德山以后生老病死都不找來財，他從他爹手里繼承下來的院子自然也不肯都給來財，孫子來財占一半，趙德山占一半。

來財想要這院子，就給趙德山一百塊錢，趙德山想要這院子，就給來財一百塊錢。

各人口糧歸各人，農具鍋碗對半分，來財早就不管他爹的事情，趙德山為他娶妻也花費很多，以后也不指望來財管他。各人手里錢財歸各人，屋里的東西歸各人。

高翠兒臉色青的更厲害，不知道是生氣趙德山手里還有錢，還是被摔出來的后勁。

當著趙得林的面，趙德山收拾了箱子衣服，把分給他的農具等物，一時間不好拿的都鎖在歸于他的屋里。

用個包袱帶上冬天穿的衣服，趙得地心疼大兒子剛從醫院里觀察回來，他扛著趙德山的冬天鋪蓋，一家三人出了院門。

趙長年空手走路，但也沒有閑著，邀請趙新河父子去家里坐坐，說回來的時候用馬車送他們。

可是趙新河還是嫌幾里路太遠，天氣對于身體不好的人來說，入秋就是寒冬，他婉拒了，說還回家歇著的穩當。他家只有父子兩人，趙青石也走不開，要回去侍候老爹。

趙長年又請趙得林，趙得林說久生找他的時候，他在家里剛吃完中飯，他也不去。

趙長年拉著趙久生去，經過趙久生家，喊了一聲柳妹，柳妹也是嫌天冷，不愿意孩子出門多吹風，說改天再去。

雪地里還能看到身影的時候，來財從院門里面伸出個腦袋來看著。

對于來財來說，今天懵到了家。

他就早上和他爹吵了幾句，被他爹踹了一腳，回屋里發發脾氣，然后......就被趙長年打，就分家了。

高翠兒吃了大虧，在屋里歇斯底里的罵，來財留在屋里一直挨罵，他走出來避風頭，也對著他爹的身影委屈莫明。

趙得林還沒有走遠，來財畏畏縮縮的喊了一聲得林叔，眼淚汪汪，紅著眼眶。

趙得林只得又走回來：“誰叫你這么鬧來著，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家的事情嗎，我只是想讓你們爺倆自己和好，我裝不知道，就是老祖也是裝不知道，指望你們自己能好起來。結果你心里沒數，非要鬧到長年面前，他做事一直是爽快的，又養得起，他會因為德山哥是你爹就吃你的癟？來財，放明白點，長年一個月工資就有一百多塊，你爹要是心狠一點，這大冷天的就讓你們兩口子拿上一百塊錢走人。”

來財真的后怕上來，牙齒在北風里打戰的也厲害：“那，我，我們去哪里住啊......”

一百塊錢在鎮上可以租幾年的房子，可到底不經花啊。

“所以你爹沒攆你走，長年也沒有。”趙得林拍拍來財肩膀：“那到底是你爹，心里要有數啊，來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