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抱頭的趙長豐號啕大哭。

“我不知道有這么嚴(yán)重！”

他只以為是妯娌矛盾，村里每家每戶都有，矛盾大的見面就打，嚴(yán)重程度到當(dāng)眾撕對方的衣服，恨不能讓她天窗出門，從此成為村里人見人唾的笑話。

月子里沒有奶水的人，也不止安秀一個，喬引娣還在趙長豐面前笑話過：“大嫂不下地，就是養(yǎng)得嬌貴，跟個城里人似的，管生不管奶。”

還裝模作樣的道：“明天我回娘家看看，看鎮(zhèn)上有沒有下奶的方子，給大嫂討一個回來。”

不管城里還是鄉(xiāng)下，都有生的下來卻沒有奶的女性，趙長豐隨了他爹老實(shí)巴交的性子，對于周圍的事情只要與自己無關(guān)，基本處于渾渾噩噩。

認(rèn)識趙得地的人都知道，趙得地老實(shí)，卻不是糊涂到家，趙長豐之所以學(xué)他爹學(xué)的一知半解，也許與他沒有經(jīng)歷過殘酷的戰(zhàn)爭年代有關(guān)，趙長豐長大的歷程里村里還有財主，不過趙大財主已經(jīng)在被壓制之中，趙長豐基本處于看得見曙光的時期，在心情上沒有太多的壓抑。

又是最小的孩子，環(huán)境上有個風(fēng)吹草動，他就被爹娘和兄長們保護(hù)起來，趙長豐的老實(shí)和他的爹就有所不同。

妯娌的矛盾居然大到大嫂分家，趙長豐每天后知后后覺的和喬引娣爭吵，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安秀沒奶竟然和喬引娣有關(guān)。

趙長豐痛苦萬分：“栓寶娘進(jìn)門以后就和大嫂不對盤，我怎么知道大嫂沒奶和她有關(guān)，我只以為就是沒奶......”

他在喬引娣誘導(dǎo)的話里也想過，天天吃的不錯，怎么還沒有奶呢，也許真的是大哥的工資養(yǎng)嬌了大嫂。

全家人都看明白的事情，只有和喬引娣過日子的趙長豐是真的不懂。

真相在安秀分家的時候，在他面前揭露出來一次，可喬引娣好言好語的，懷里又有兒子栓寶，趙長豐的日子也要過下去，在他的選擇里能做的，就是和喬引娣一天天的爭吵，三分鐘好，再三分鐘又不好。

真相在今天趙長年說出“你們想餓死喜妞”的時候，又一次血淋淋的露出猙獰，趙長豐無法面對，幾乎接近崩潰。

這還是個注重名聲的年代，不是后世我行故我在的言論天地，趙長豐的天塌了。

妯娌矛盾到餓死侄女，不管是他和喬引娣都擔(dān)不起這個惡毒的名聲，他渾身發(fā)抖，他害怕的很。

“大哥，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月子里沒奶和栓寶娘有關(guān)......”

堂屋里鬧了起來，在趙長年在，肖抱弟在灶房也裝不知道，不想出來和趙長豐兩口子吵架，她又不會吵架。

可是趙長豐反復(fù)的說著，惹惱了肖抱弟。

她走出來呸了一口，臉上一片鐵青：“老三！我有沒有對你說過，我直接說你大嫂沒奶是你媳婦害的。”

“娘！”

趙長豐抬起滿面淚痕的臉，哀聲凄慘：“你們就沒有喜歡過栓寶娘，從她進(jìn)門就和家里所有人處不來，你給大嫂弄好吃的我天天看得見，吃好了可還是沒有奶給喜妞，別說你講過這怨栓寶娘，二哥也講過，可我懂嗎？我一個大老爺們我能信這個嗎！”

他不說這話還好，慌亂之中只管為自己辯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話，把肖抱弟氣的更狠。

“呸！”

她下狠力的又呸一口，氣惱之中淚眼汪汪：“我們不喜歡她？我和你爹當(dāng)初就不答應(yīng)你定她！鎮(zhèn)上的喬家誰不知道，七個女兒兩個兒，那是賣女兒供兒子的人家！女兒是家里的長工，兒子是家里的財主。趙長豐，要不是你大哥走出去，月月有工資寄回來，你以為被喬家抓到在打谷場上的人，還能是你嗎？”

狠辣尖刻的當(dāng)年事實(shí)，讓趙長豐再次接受不能，他的腦海里像有無數(shù)針尖，鋒利的、滾燙的、酸苦的......不停的扎著他。

趙長豐發(fā)出嚎叫：“你們讓我怎么辦嗎，我和她都那樣了，我不娶她還能怎么樣嗎！”

堂屋里，趙長豐的腦袋快要垂碰到地面青磚，趙得地唉聲嘆氣的悶悶抽煙，肖抱弟抹著眼淚在哭。

趙長年不管也不行，再說他是他家和三弟家的直接矛盾，他冷聲道：“你說完了？”

“說完了，大哥你要怎樣，你要還是生氣，你就打我，要不然讓大嫂打我也行，我求求你們搬回去吧，你如今回來了，還不能讓大嫂搬回去嗎？”趙長豐在泣聲里道。

趙長年恨鐵不成鋼：“聽聽你的這主意，欺負(fù)完我老婆，我回來了，再讓她搬回去，合著你們兩口子白欺負(fù)我們了！”

趙長豐淚眼婆娑：“那大哥你要怎樣呢，我從小到大都聽你和二哥的......”

“你要是肯聽家里的，這婚就不應(yīng)該結(jié)！明擺著就是喬家擺弄你，算計你這個蠢蛋！”

趙得地拔高嗓音。

“可大哥那時候也沒說不讓我結(jié)婚啊，二哥也沒有說過，只有爹娘你們在說，可你們一提到喬家就不喜歡，從來沒有個正經(jīng)話......”

“我沒有正經(jīng)話？”

趙得地氣的說不下去了。

趙長年怕把爹氣壞，擺擺手讓趙得地不要說。

他沉吟著道：“那時候我已經(jīng)出去了，爹寫信給我，你和三弟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想說話也趕不上了。”

“不結(jié)能行嗎？喬家把我關(guān)起來，還拿走我的褲子不讓穿，他家讓爹拿錢贖，還要把栓寶娘賣去外地......”趙長豐一面哭，一面嘟囔。

趙長年覺得心里的火隨時上來，胸口的悶比平時更加的沉重，像一塊大石死死的壓下來。

“你閉嘴吧，你相中誰，不應(yīng)該找爹娘去說媒嗎？爹娘不同意就自己鉆打谷場，這是所有男人的作法嗎？還你要爹娘做什么。當(dāng)初既然這樣做，就索性自己光桿一條去結(jié)婚，還要爹娘請媒下定，擺酒設(shè)席的娶回家又為什么呢？爹娘又不答應(yīng)你這門親事！”

肖抱弟覺得句句說到自己心里，指著趙長豐罵道：“你個沒出息的混孩子，你說當(dāng)時是不是這樣的，你爹央求著村里人一起去鎮(zhèn)上贖你，當(dāng)著喬家的面說的硬邦邦，他說不同意這親事，長豐要娶長豐自己過成一個家，你個沒臉的東西，你回家以后又是鬧著絕食，又是從早到晚的尋死覓活，家里總不能看著你在臉面前尋死去。這個時候你想起來要爹娘了，栓寶娘誆你去打谷場的時候，你怎么不想著先問問爹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