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飄起了雪花，天色也早就暗下來，趙長豐到底沒有過去，雞蛋他沒有碰，一個人做了飯吃下去。

敲了敲門，哭的差不多的喬引娣沒再說什么，把門打開。

“鍋里有飯。”

趙長豐有氣無力的說著，徑直走到炕前躺了下來。

“不想吃。”

喬引娣哭啞了嗓子。

兩個人靜靜的躺著，都似乎失去全身力氣。

都沒有失眠癥，睡意總會到來，趙長豐就要準備睡去的時候，喬引娣忽然道：“明天我和你去看大哥，和他把話說清楚。”

“嗯。”

“趙長豐，不管你怎么怪我，可分家是大嫂要分的，你要講道理，爹娘加上二弟二弟妹都沒有攔住她發瘋，我也攔不住。”喬引娣咬牙。

趙長豐翻個身子，后背對她，他不想聽。

喬引娣恨恨的道：“總要看著栓寶呢，難道不是我的錯也要強按到栓寶娘的頭上。”

她氣著氣著，也睡了過去。

......

一燈如豆，油燈發出微弱光亮，這里是趙長茂住著廂房的對面那間廂房，其中一間房的炕上。

趙得地今晚睡在這里，溫暖的炕上，他的旁邊坐著趙長年。

“......就是這樣啊，秀要分家，她說的時候，東西也收拾好了，箱子都裝上，趙家大院也買下來了，該置辦的鍋啊糧食啊，還有菜刀這些，都提前買好存在久生柳妹兩口子的家里。我后來去問趙得林，是怎么同意秀為分家買房子，你得林叔說他不知道分家，秀對他說家里住不下去，她想有個住的地方，你得林叔對著我解釋半天，歸根結底還是老三家的太可氣，他大隊長都聽見了，全村都知道她欺負妯娌，她欺負的可不是秀一個，還有老二家的，老二家的老實能受氣，秀其實也不理她，可這回是月子仇，沒奶，才下著決心要分家。”

趙長年黑著臉：“爹，你怎么不說你和娘才是老實能受氣，管不住老三家的。”

趙得地想說什么，又閉上嘴。

他的大兒子說對了。

趙長年見把他爹說的都快抑郁，又哄了哄他：“不過爹娘都跟來了，這也還算眼里有我。”

“你說還是我說，你不想聽就去睡吧，明天去縣醫院還是后天，我和你一起去，聽聽醫生怎么說。”

趙得地是想兇他，可又兇不起來，最后還是一片關心。

趙長年的心也就跟著軟下來，扯出嘴角一個笑容：“看明天小丁安排的怎么樣，明天下午去不成醫院，就后天去。”

“那就后天去吧，坐車回來的，這一路上也不舒服，在家里多睡一天再去醫院，說不定睡飽了就看出個好結果呢。”

趙得地在趙長年剛進門的時候嚇個半死，這會兒已是平復心情，趙長年一頓三碗飯，肉不少吃，湯也不少喝，雖說飯后藥吃一大把，可是能吃就是身體好的另一個本錢，趙得地相信他養著養著就好起來。

趙長年皺著眉頭伸出手腕子，戴著的有個手表：“下午我睡了，這才七點，不想睡。”

趙得地伸著頭看，整個人都舒展了，疼愛的對著大兒子：“這東西你也置辦上了？”

“嗯，爹你要嗎，我給你也買一塊。”

“不要不要，”趙得地說著，又接著說了下去。

他有很多的話要和趙長年說，除去這是他的大兒子，大兒子總是代表著可以商量事情的那個，還有就是趙長年實在能干，村里的人總是夸他。

“秀都把東西買好了，房屋也安排下來，說分家的那天......”剛被趙長年指責過爹娘不當家，趙得地的心情受到影響，語氣結結巴巴。

“老三家的是真不省事，秀在說分家，全家都在哄她，老三家的還在那里挑事情.....就......分了家......”

趙長年聽的很認真，可是他的爹說不下去，話題拐了個彎。

“這房屋的事情，你得林叔是這樣說的，村里剛好需要一筆錢，秀拿得出來這筆錢，而且這趙家大院他也不敢賣給別人，魏家的可是盯的很緊，趙家門里也有人湊著錢想買下來住，你得林叔又怕縣里找他事情，秀開口倒讓他想著你長年的家屬可以住，你得林叔就這樣沒有多問，把趙家大院賣給秀。”

趙長年沒接話，村里缺錢？

村里哪年不缺錢。

以前打仗，村長也不像村長，像個有事頂缸的，趙得林的爹他喊四爺，沒少受生死關頭的窩囊氣，村里一直愛戴他，四爺老了，干不了村長的活以后，趙得林先是當村長，再就成了幾個村子一起推舉出來的大隊長。

手里幾個村子一起管，縣城里也剛整頓沒幾年管到的地方不多，村里只能更加缺錢。

他的爹說喬引娣不省事，在趙長年看來，這已經遠遠不是不省事的，生了兒子就要別人的命嗎？

趙長年出門多年，早就不是以前的青澀小伙子，他有城府，只是聽著沒有多余的話。

“......好了，想和你說的，我都說出來了，還有要說的，明天后天再說都行，你回去睡吧，這天總有八點多了吧，不信你看看你的那個家伙里面是什么鐘點？”

趙得地長嘆一聲結束。

趙長年看看時間：“八點半，”

山村里睡得都早，趙長年也想回去了，他就打開他的話匣子，相對簡明扼要。

“秀讓我對爹娘說一聲，這次帶回來一萬塊錢，她要多買糧食。”

這明明是好話，可是趙得地像是頭頂上響個大炸雷，手腳都跟著發麻：“多少錢？”

他甚至有了一個支起耳朵的動作，又問一遍：“多少錢！”

“一萬。”趙長年心平氣和。

趙得地的眼淚硬生生的迸了出來，帶著哭腔：“長年啊，你這是拿命換錢啊，你你......能退下來嗎？”

趙長年有些煩躁：“一萬又不都是獎勵，還有我的營養費，還有我平時積攢的工資，我為什么要退下來，我還年輕。”

趙得地在他不高興的眼神里，用手掌抹著眼淚：“可這也太嚇人，一萬塊錢里就算有一千是獎勵，也能把我和你娘嚇死。”

趙長年故意道：“大孫子不要了？”

“我連大兒子都護不住，我還要什么大孫子......”

趙長年故意的說，趙得地認真的聽，眼淚越擦越多。

趙長年：“那孫女還要嗎？我在外面敢拼命，不就是家里有你和娘在，爹，你當年打仗的時候一定不是這么怕東怕西，怎么到我這里，一點小傷就怕成這樣，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