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好啊，黃女士，今天感覺怎么樣？”

如同一個在午后登門拜訪的親朋好友，徐海濤在進入病房后，語氣溫和的同黃愛仁打著招呼。

聽到他的聲音，黃愛仁一臉木訥的抬起頭，眼神空洞而呆滯。

就見她緩緩抬起一只手，將食指擋在嘴唇前，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要吵到我的寶寶，她在睡午覺呢。”

單就這個反應來看，黃愛仁確實很像一個精神病。

而得益于修士的存在，至少在巨山病院這個地方，一個普通人想靠裝瘋賣傻來蒙混過關，是絕對行不通的。

徐海濤沒有再多說什么，默默的掏出一支熏香點上，然后隨后一丟，那熏香便懸浮起來，慢慢的燃燒著。

賀塵光輕微嗅了嗅，是他在藥理課上聞過安魂香氣味。

這種熏香有十分良好的助眠效果，關鍵是對鬼魂同樣有效，因而常被用于效緩解因惡靈附身而導致的長期失眠多夢，能連人帶鬼一起哄睡著。

不過這香的效果好歸好，倒還不至于把修士也熏迷糊。

在熏香的作用下，黃愛仁很快便開始犯困，沒一會兒便已經睜不開眼。

徐海濤輕輕的揮揮手，一股無形的力量便將黃愛仁放平躺到了床上，勻稱的呼吸，明顯睡的很沉。

“OK！可以上了。”

徐海濤用香熏將黃愛仁弄睡著，并不是為了做一些糟糕的事情，而是方便他和賀塵光一起使用攝心法，進入黃愛仁的“識海”。

所謂“識海”，可以理解為一個人內心深處的精神世界。

一個心理健康的人，他的內心世界必然是豐富而多姿多彩的，或是一片安寧祥和的溫馨樂園、或是光怪陸離的奇幻游樂場，那里所呈現出的畫面，往往是一個人內心最渴望的理想國。

當然！也不排除某些人的內心世界，一進去就跟啟動了黃油一樣，放眼望去全是“脖子以下不能描述”的畫面。

這種情況倒也不能說心理有多病態，畢竟……年輕人嘛！

有些事在現實沒膽子干，在腦子想想還能犯法不成？

不過黃愛仁顯然不是那種心理健康的人，之前進去過幾次的徐海濤，在病例上用文字和素描畫描繪了黃愛仁“識海”內的景象，將之形容為一個“經歷過末日的破敗世界”。

那里沒有白天，永遠處于黑夜。

走不到盡頭的幽暗長廊上，兩側是一間又一間完全一樣的手術間，空氣中充斥著一股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怪味。

而且因為是在識海內的關系，就算捂住了口鼻也擋不住。

按理來說，一個人識海內的精神世界，是基于對自身“過去（記憶）”和“未來（憧憬）”這兩部分內容經過重構而成的幻想空間。

但在黃愛仁的內心世界當中，你看不到任何有關未來的部分，只有那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無盡長廊。

徐海濤這次打算帶著賀塵光一起進入黃愛仁的識海空間，給小師弟實地講解一下有關精神世界的種種奇特之處。

黃愛仁的精神世界雖然古怪，但勝在結構異常簡單，想要走散都難。

他相信以自己金丹中期的修為，罩住賀塵光應該不成問題。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徐海濤還是在用法術前，專門布置了一些應對突發狀況的“應急措施”。

“師兄，這倆玩偶是什么？”

“這叫錨點娃娃，看到這根紅絲線沒？一頭系娃娃上、一頭系你手上。娃娃在現實世界，你的神識進入精神世界，當你發覺自己迷路的時候，就拽一下手腕上的紅絲線，它能把你扽（den）回來。”

按照徐海濤的教導，賀塵光將自己和娃娃拴在一起，然后掐指訣施展“攝心法”。

黃愛仁本身是個普通人，因此她的精神世界對賀塵光和徐海濤這樣專修攻心之術的修士，幾乎就像是不設防一般，輕而易舉的便進入其中。

賀塵光只覺得眼前一陣模糊，等再回過神來，就已經置身于長廊內。

這里果然如徐海濤在病歷上描述的那般，甚至還要更加陰森恐怖。

這時徐海濤走了過來，只見他一抖手腕，一頂帶頭燈的黃色安全帽便出現在他手上。

“這里是精神世界，你心里想什么就有什么。不過這里畢竟是黃愛仁的識海，所以我們想象出來的東西，都不能離我們太遠，不然會立刻消失。聽懂了嗎？懂了就帽子戴起！”

在徐海濤的提醒下，賀塵光也弄了一頂帽子，甚至比自己師兄更謹慎，是一頂能防彈的鋼盔，還帶特種玻璃面罩的那種。

兩人走在空曠的走廊上，徐海濤介紹著有關這條走廊和手術室的來歷。

他第一次進入黃愛仁的精神世界，便意識到這里肯定是對方記憶中，一個能讓她刻骨銘心的地方。無盡的走廊暗示著人生在此刻停駐，也是她永遠無法走出的心理陰影。

于是徐海濤就通過仔細觀察，將這里的一些細節特征記下來，出去后畫成素描，拜托案發當地的警員進行調查。

當地警員沒過幾天就找到了與之相符的地方，是一家已經倒閉多年的地下診所。

十多年前，當地治安并不好，這家黑診所專門為一些不方便去正常醫院接受治療的“特殊患者”提供醫療服務。

而這家診所在巔峰期的拳頭業務，就是幫人打胎。

這種不正規的地方，水平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因為手法過于簡單粗暴，所以來這打胎的女人，基本都會被“一勞永逸”。

而黃愛仁被那個人渣校長帶來這里的那一年，可能還不到十七歲。

可能在黃愛仁的潛意識里，這里就是她的人生強行按下暫停鍵的地方。

賀塵光跟在徐海濤身邊，兩人在昏暗的走廊上并肩前行，那股如同是尸體腐臭和消毒水混合在一起的怪味，簡直沖的人腦殼疼，以至于達到了能夠影響他們感知的程度。

而也就在這時，賀塵光耳邊似乎聽到了一陣古怪的聲響。

那聲音像是經過了變奏的孩童笑聲，在他耳邊忽遠忽近，隨后便有一陣陰冷刺骨的呼吸，在極近的位置吹向賀塵光的后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