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嗯！

嚇得池月一激靈，連忙后退幾步。

一只手猛的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徑直拽下水。

“咳咳……”池月被嚇得開始撲通，撲通半天卻發現自己毫無感覺，甚至毫無重量，只是浮在水面上。

差點忘了，她現在半死不活，就是個孤魂野鬼。

宋鶴眠微微一笑，“劍靈也喜歡偷看旁人沐浴？”

“我，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看！”池月嘴角一撇，拿出十足十傲嬌的模樣，“不然，依照本劍靈的能力，能讓輕而易舉的發現？”

他驀然嗤笑一聲，有點可愛，都說破天是上古的大兇器，沒想到它的劍靈還有點可愛。

“小劍靈，你叫什么名字？”他輕彈了下她的腦殼。

池月傲嬌，一味扭頭。

他又笑道：“告訴我名字，我就放開你。”

“真，真的？”

“真的。”他說：“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池月才糯糯開口，“小，小池。”

不是擾亂三界的那個女魔頭池月，只是，孑然一身的小池。

可說了名字后，他依舊未曾放開手。

池月緊蹙眉頭，不解看著他緊握的手，“你說過，放開我的！”

“哦～”宋鶴眠似笑非笑。

池月著急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我是君子？”宋鶴眠第一次聽到有人居然夸他是君子。

池月樂了，雖說她演得軟弱無能，倒是沒想到名門正派出身的劍道天才，也會如此陰險狡詐的人類？

她故意裝著奮力掙扎，卻又被輕而易舉制服的假象，顯示自己的無能為力，跟軟弱可欺。

宋鶴眠也是第一次跟劍靈接觸，就是逗逗她，沒真打算做什么，剛要放開瞬間。

遠方突然傳來鐘聲，下一秒，池月飛撲進他的懷中，渾身發顫。

鐘聲，在刺痛她腦海的神經……

被五花大綁，釘進石柱的身體，抬頭是萬雷齊發。

莫名痛楚從心底襲來，本能的，她反攥緊身邊人的手腕，尋找庇護的港灣，撞進他的懷抱里，緊緊抱緊他。

纖細五指死死扣緊他的手腕，骨節泛白。

“喂。”宋鶴眠到沒想到這種局面，本能就要推開，手觸及她發抖的身體后，莫名一頓。

她在害怕……

要推開的手反而轉變環住的手臂，反而抱緊她，試圖給她安撫。

遠方鐘聲傳來，代表著有人將要突破化神期，成為玄古大陸第一個前往中境界的人。

天雷滾滾而來，池月卻承受著莫名痛苦，她覺得自己的靈魂再被活生生撕裂，又莫名粘合在一起，反反復復，百般錘煉。

好疼……

真的好疼……

眼中痛的流下眼淚，她突然想起來，小時候全家人要偷偷離開魔淵，是先把她安撫睡著，再偷偷離開的。

只是她意外醒了，她哭著跑著，追著父母，追著哥哥姐姐，求他們帶走自己，“我會乖乖聽話，讓做什么就做什么的……”

姐姐笑著說：“讓你做的就是乖乖呆在這里，別跟著了。”

哥哥高高在上施舍她糖葫蘆的時候，“聽說你第一次吃這玩意，還到處跟人講很甜？真夠搞笑的，酸的，懂不懂？成天裝什么裝，真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啊！”

哥哥施舍給她，又一腳碾碎，笑話她虛偽的人設。

殘忍告訴她：“父母從來就不喜歡你，不然怎么會不帶你離開魔淵？！你就是個無家可歸的孤兒！沒人要的垃圾！”

其實啊，池月怎么會知道糖葫蘆是甜是酸。

池月從來沒有吃過糖葫蘆，她只是偷偷見過別人吃的時候，幸福的模樣，想著，糖葫蘆，應該很甜。

池月，她從來就沒有幸福過。

池月，她只是裝作很幸福的樣子。

不然的話，沒有人愿意跟她說話。

她怕疼，特別怕疼。

爹爹親自端上那碗封印全部修為的藥，一喝下去，痛得嗓子里有萬根針再扎，直到最后痛到麻木，她再也喊不出聲音。

當人、魔大戰開始的時候，身邊的人問她：“魔主，如果打敗了人族，你想要做什么啊？”

她笑著搖搖頭，“不知道，但或許，我活不到那個時候。”

“怎么可能！你可是魔主！法力無邊的魔主，誰能殺你？！”

其實誰都能殺了她。

因為這場戰爭，從一開始就注定了會輸，她會成為那個犧牲品，成為魔族談判的籌碼。

“如果真的有打敗人族的那一天，我想活著，活著就好。”

無論生活在魔淵，還是外界，她想活著就好。

宋鶴眠抱緊懷中顫抖的人，“小池，別怕……”他不懂她為何突然害怕，從來沒哄過哭起來梨花帶雨的小姑娘，只覺得一時間棘手無比。

熾熱的淚珠滴落的瞬間，莫名強烈的燒灼感，令他心尖微顫，不痛不癢，卻無法忽視。

遠方鐘聲還在敲響，一向代表喜訊，代表驕傲的鐘響，此時此刻，令宋鶴眠煩躁不已。

一想到白天，靈動如小鹿的眼睛，此刻充滿恐懼，顫抖縮在他的懷里，他就莫名憤怒。

早晚有這一天，砸了這破鐘！

“真是撿到寶了！不死之身，抵擋雷劫，日后飛升突破，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狂笑聲如魔音貫耳，在池月耳畔響起。

血淚模糊間，她看到自己四分五裂的身體，又重新組合在一起。

這是她同仙門的交易，以她的不死之軀為仙門抵擋雷劫，以換取她的生存。

池月發誓，早晚有一天，她會把今日所承受的所有，百倍、千倍還給所有人！

直到鐘聲停住那一刻，雷云消散，池月脫力般滑落水中，下一秒被一把打橫抱起，徑直離開浴池。

……

這算是人魔開戰以來，池月睡過最舒坦的一次覺了。

不用擔心明天會不會迎接死亡，她只需要安心閉著眼睛，舒舒服服躺著。

尤其是睜眼的一瞬間，她看著宋鶴眠暴擊一般的美顏，發自肺腑的一笑。

真帥，若是日后她還有資本崛起，把這個人搶回去當個壓寨夫人倒也不錯。

“醒了？”對面這人明明閉著眼睛，話卻是對她說的。

真夠敏銳。

池月輕嗯了聲，主動要抱進他懷里。

誰知下一秒手被驀然摁住，一雙深邃的黑眸緩緩睜開，審視一般的看著她，“昨晚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