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腿傷

葉念君從頭到腳被護具包裹著，戴著氧氣面罩，眼睛睜著卻無神，旁邊監(jiān)視器顯示心跳血壓都是正常值。

無論葉嵐和陳策怎么呼喊，葉念君就是沒有反應。

葉嵐急壞了，又不敢使勁。

她控制著自己的力度，小心輕撫葉念君的臉頰。

“念君，是爸爸媽媽。你看看我們，好嗎？念君。”

人完全沒有反應。

這個時候，葉嵐只是一個母親。從兩個孩子踏入賽車的那一刻起，他們隨時都準備會有這樣的情況出現(xiàn)。可是，真的到了這一天，依然還是會害怕，這會是永別。

還好，雖然念君沒有反應，但是監(jiān)視器上心跳和血壓都在正常反應，至少生命沒有消逝。

一旁的陳策也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懼，扶著葉嵐的手在微微顫抖。

那是他們的女兒啊。

陳思予在一旁，緩緩抽出手，握住陳策另一只手掌。

輕聲地說：“爸，剛才念君說，她的腿沒了……”

陳策聽到大驚，扯開腳踝的賽車服，看到被陳思予掐的青紫的好幾個地方。他的眼眶也濕潤了。雖然知道是陳思予在測試念君的疼痛反應，掐的用力，但是他也覺得痛在自己心上。

那么多的青紫，可以想象陳思予當時有多不相信，才不停的掐著妹妹的小腿。

不是腿沒了，是腿沒感覺了……

醫(yī)院搶救室。

在場的人從未覺得時間分秒過的如此漫長。

過了一會，出來了一個醫(yī)生，嘴里說的全是術語。

脊椎完好，有中度側移。盆骨輕微骨裂，左腿脛骨，右腿腓骨粉碎性骨折。雙腿神經(jīng)叢有輕微斷裂。

生命沒有危險，但全身骨折的地方需要立刻手術，術后恢復情況可能不樂觀。

急救室的燈再次亮起，葉嵐已經(jīng)哭的快撐不住，只能依靠著陳策。

陳策一邊摟著葉嵐，另一邊和陳思予的手緊握著。一家人，滿目焦急地盯著那盞紅燈。

兩兄妹也不是第一次出現(xiàn)賽道事故。葉念君有過手臂骨折，陳思予曾經(jīng)腿部骨折。

但那些事故都是正常碰撞，不像這一次。

天知道，之前看到念君的賽車在空中拋物線落下的那零點幾秒鐘，陳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陳思予從來不相信什么雙胞胎有心靈感應。但此時，他覺得他的雙腿也在微微顫動，體感在漸漸地流逝。

他知道，妹妹在手術臺上，一定是害怕了！她怕她的腿從此不能站起來，他也怕她的妹妹從此不能賽車。那種似乎要與身體某一部分脫離的痛感，從心臟一直延伸到四肢，讓陳思予無法動彈。

而且，是他把妹妹撞出事的。

如果，他沒有分神……

手術還沒結束，SPEED車隊的Leo來了，帶來了一些消息。

產(chǎn)生事故的145號賽車，沒有及時合理避讓；甚至在之后的避讓中還造成嚴重事故，導致33號車和333號車幾乎報廢，同時給葉念君造成了身體上的巨大傷害。

仲裁決議是，145號賽車的車手禁賽三年，處罰車隊3000美金。

一場事故，讓SPEED車隊兩位冉冉升起的新星，嘎然止步。Leo氣的快要把145號車給粉碎了！

對方車隊已經(jīng)派人來和SPEED車隊談人道賠償問題，Leo根本不見他們，讓公關部的人去對接。

“Simon，Julia的情況？”Leo更擔心的是葉念君的情況。這兩個寶貝疙瘩可是SPEED車隊這么多年的頂梁柱啊！

陳思予似是沒聽到，一旁的陳策搖搖頭，神情凝重。

不一會兒，章召海，江明霆，段欣冉，周予霖都來了。段祁成，以及江明霆的父母江鶴和白俏俏剛下飛機，也正在趕過來的路上。

這一幕讓葉嵐有些失神。

很多年前，也是這些人，等待在急救室外。

里面的人是周予君，周予霖的哥哥。當年是陳策，章召海，江鶴的隊友。

也是嚴重的賽道事故，周予霖最終沒有熬過去。

那次事故的重大影響，蔓延到了國際上。后來國際賽車運動協(xié)會重新啟動調(diào)查，國內(nèi)賽車運動協(xié)會好幾個相關人員被處罰了。

陳策看到火光沖天的那一幕，他除了擔心葉念君，更擔心葉嵐。

那次事故，葉嵐一直認為是自己賽前和周予君說了很重的話，導致他帶著情緒上賽道，駕駛過于激進才造成的。

為此，她消沉了很久。本應該那年結婚的兩人，因為周予君的事情，被迫延遲了兩年。

這次更不一樣，出事的是他們的女兒。他怕葉嵐再自責一次，再垮一次。

其實，他自己，包括在場的所有人也不敢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苦了。

段欣冉一路飛奔過來，抱住陳思予。

“君姐怎么樣，告訴我君姐怎么樣了！”

這個被她視如媽媽一樣溫暖的姐姐，竟然徘徊在生死一線上，而她卻無能為力。

陳思予任她胡亂搖著自己的身體，一言不發(fā)。

“小乖，別胡鬧！”

周予霖發(fā)話了，段欣冉才停下。

段祁成他們也到了。

白俏俏趕忙走過去，默默地坐在葉嵐身邊。

“嵐姐，別怕，我們都在。”

江鶴一眼看到一旁蹲墻角的明霆，走過去默默拉了一把。

“怎么了？男子漢這么承不住事情的嗎？人家思予都沒倒，你倒是先哭起來了。”

明霆抹了一把眼淚：“爸，我對不起君姐。前兩天我還和她吵架了，后來我才知道如果不是她發(fā)現(xiàn)我發(fā)動機的問題，我這最后一場也還是跑個零蛋積分。”

“本來我想和她說聲謝謝的，可是現(xiàn)在……”

江鶴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明霆的肩膀。

賽車，就是速度和生命的較量。現(xiàn)在這些嚴苛的規(guī)則，和安全裝備都是因為每一次的壯烈事故得來的教訓。

月上枝梢，登上天頂之時，急救室的燈滅了，幾個白大褂走出來。

陳策把哭到無力的葉嵐交給白俏俏，和陳思予一起上前聽醫(yī)生的醫(yī)囑。

“病人骨折的部位修復完全。日后如果按時康復，正常生活行走坐臥是沒有問題的，只是……”

就怕醫(yī)生說話說一半。

陳策追問，醫(yī)生繼續(xù)說：“左右腿的神經(jīng)叢都有損傷，我們接了大部分的神經(jīng)，但是有少許損壞嚴重的神經(jīng)沒有辦法重建了。”

陳思予心一揪，繼續(xù)問：“那會影響什么？”

醫(yī)生：“我知道她是賽車手。這種程度的神經(jīng)損壞，會影響她的腿腳反應靈敏度。也就是，她可能達不到賽車在高速中，雙腳需要頻繁穩(wěn)定的踩踏油門和剎車的要求。但具體的，還是需要康復時期的監(jiān)測，也許有奇跡發(fā)生也是可能的。”

葉嵐什么都不要聽，她只需要確認葉念君還活著就足夠了。

陳策卻是怔在原地。

醫(yī)生說了那么多，無非就一個中心思想。

他的寶貝女兒，以后不能再賽車了。

陳思予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生命好像有什么在慢慢流失。

他為什么上車前沒有和往常一樣和念君擁抱？

他為什么要因為一件小事和念君生氣？

他為什么出彎的時候要這么快！

他為什么比賽時會分神？

那是他從小就一起形影不離的親妹妹。他依賴她，在葉嵐無法陪伴他們比賽的時候，除了陳策，他就希望葉念君在身邊。

除了他，段欣冉，明霆也是同樣感受。那個永遠平和溫柔，暖如太陽的人，總在不經(jīng)意間給了他們很多溫暖和包容。

可是，現(xiàn)在，只有她一個人躺在冰冷的手術臺上。無數(shù)冰冷的器械在身上劃來劃去，卻也救不回她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