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的消毒水味混著雨后的潮濕，刺得季沉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攥緊手機，屏幕上季媛媛發來的消息還在閃爍：【市中心醫院7樓，你不來就永遠別想見我】。走廊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照得他臉色慘白。三小時前，他冒雨沖出溫暖的公寓，連外套都沒來得及拿，而現在，他站在病房門口，卻聽見里面傳來女兒的笑聲。

“——所以你就假裝食物中毒？”一個陌生男聲帶著戲謔，“你爸要是真來了怎么辦？”

“那正好讓他看看，他的‘新女友’是什么貨色。”季媛媛的嗓音甜得像淬了毒，“一個便利店打工的，也配？”

季沉的指節在門把上收緊，骨節泛白。他本該直接推門進去，可腳步卻像生了根。透過門上的小窗，他看見女兒斜靠在病床上，指尖繞著發尾，妝容精致得不像病人。而她身邊的男人——季沉瞳孔驟縮——是林銳。

他的前助理，現在的晟世集團代理CEO，正俯身湊近季媛媛耳邊，說了句什么。

季媛媛突然大笑起來，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劃過林銳的領帶，親昵得像某種宣告。季沉的胃部猛地絞緊，某種冰冷的直覺爬上脊背——這不是巧合。林銳在利用她。

“季先生？”

身后傳來輕柔的女聲。季沉轉身，看見溫暖站在走廊盡頭，手里拎著他的外套和一杯熱咖啡。她沒穿便利店的制服，而是套了件淺灰色的針織衫，頭發松松挽起，露出頸側一道淡疤。她的目光越過他，落在病房窗口，又很快收回。

“你女兒……沒事吧？”

季沉喉結滾動，還沒來得及回答，病房門猛地被拉開。

“喲，真來了？”季媛媛倚在門框上，視線像刀子般在溫暖身上刮過，“還帶著你的‘護工小姐’？”

走廊的空氣瞬間凝固。

溫暖沒動，但季沉看見她的睫毛極輕地顫了一下。

“媛媛，”他聲音沙啞，“你騙我？”

“騙你？”季媛媛歪頭，突然從病號服口袋里抽出一沓照片甩在地上，“那這些也是騙你的嗎？！”

照片散落——季沉和溫暖在便利店整理貨架、在公寓樓下的早餐攤分食一碗餛飩、在天臺并肩看城市夜景……最后一張，是溫暖踮腳替他擦掉臉頰沾到的咖啡漬，角度曖昧得像在接吻。

“你落魄到要睡收銀員了？”季媛媛冷笑，“媽媽才走三年，你就——”

“夠了！”季沉厲聲打斷。他彎腰去撿照片，卻聽見身后溫暖極輕地倒吸一口氣。

林銳從病房里踱了出來，皮鞋碾過一張照片。

“季總，好久不見。”他微笑，伸手理了理季媛媛的衣領，動作熟練得像做過無數次，“媛媛只是擔心你……被某些別有用心的人利用。”

溫暖的指尖無意識掐進掌心。

季沉直起身，突然笑了：“林銳，你什么時候改行當保姆了？”

林銳面色不變，目光卻滑向溫暖：“溫小姐，真巧。上次見面還是在令尊的……追悼會？”

溫暖的呼吸滯住了。

季媛媛敏銳地捕捉到氣氛變化：“你們認識？”

“當然。”林銳嘆息，“溫小姐的父親，溫氏集團的溫董事長，當年可是……”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地看向季沉，“季總的商業對手。”

季沉猛地反應過來——溫暖從未提過她父親的身份。

“哦——”季媛媛拖長音調，突然湊近溫暖，“所以你接近我爸，是想報復？”

溫暖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卻像薄刃劃開空氣：

“季小姐，你涂的Dior 620唇膏，三小時前補過妝，但沒擦掉之前的MAC殘留。你右手無名指有戒指壓痕，最近卻故意不戴——是相親對象送的？你不喜歡他，但林總勸你‘先接觸看看’。”

季媛媛僵住了。

“還有，”溫暖抬眼，“你根本沒食物中毒。你胃部沒有痙攣性疼痛的體態特征，袖口沾的‘嘔吐物’是燕麥粥和食用色素——你甚至沒認真演。”

走廊一片死寂。

季媛媛臉色由紅轉白，突然揚手朝溫暖扇去——

季沉一把扣住女兒手腕，卻聽見身后“咔嚓”一聲。

所有人轉頭。

程教授——醫院心理科主任，正舉著手機，鏡頭對準林銳。

“抱歉，職業習慣。”程教授微笑，“林總剛才的表情……很適合當微表情分析課的案例。”

林銳眼神驟冷，但程教授已經自然地轉向溫暖：“小溫，下周的兒童心理干預案例，資料準備好了嗎？”

溫暖肩膀微松：“好了，程老師。”

季媛媛猛地甩開父親的手：“你們合起伙來——！”

“媛媛。”季沉突然疲憊到極點，“回家吧。”

“家？”季媛媛聲音尖利，“晟世現在是我的！你和你撿的這女人，最好滾遠點！”

她轉身沖進病房，重重摔上門。林銳意味深長地看了溫暖一眼，跟了進去。

走廊重新安靜下來。

季沉彎腰撿起最后一張照片，發現背面用鉛筆寫著一行小字：【7樓護士站監控死角，周三下午3點】。

他猛地看向溫暖。

她正望著病房門，側臉在熒光燈下近乎透明。

“你早就知道會這樣。”季沉啞聲說。

溫暖沉默很久，才輕聲回答：

“我知道林銳會利用她……但沒想到是用這種方式。”

遠處隱約傳來雷聲。季沉突然意識到——

這場對峙里，唯一失控的，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