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沉在便利店的監控死角攔住楊明時，這位財務總監正往自動咖啡機里投幣。三十八歲的男人眼下掛著濃重的青黑色，西裝領口別著的晟世司徽已經掉漆。

“季總，您真的住在那個心理咨詢師家里？“楊明遞來的紙杯上印著林銳新推出的“總裁咖啡“廣告，季沉注意到他刻意用左手遮擋logo的小動作。

溫暖設計的碰頭地點堪稱絕妙——這家24小時無人便利店剛被晟世收購，按規定所有監控會實時上傳至總部服務器，但溫暖發現廁所區域的信號死角。

“林銳這三個月轉移了十二億資產。“楊明突然壓低聲音，“通過您女兒名下的慈善基金會。“

季沉捏扁了紙杯。滾燙的咖啡滲進指縫，他卻想起昨天溫暖教他玩的心理學游戲——當人回憶謊言時眼球會向右上方轉動。此刻楊明的眼睛正直勾勾盯著左上方，那是記憶提取的生理反應。

“我要原始憑證。“季沉用溫暖教的微表情分析法觀察對方，“特別是上季度與周氏集團的跨境交易。“

楊明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您知道溫氏集團嗎？林總監父親當年...“自動門開啟的提示音打斷了他。兩人迅速拉開距離，但季沉已經記下楊明在便簽上畫的資金流向圖——箭頭最終指向巴哈馬群島的某個賬戶。

溫暖把草莓醬涂在吐司上，畫出一個標準的K線圖：“楊明如果是林銳派來的，你要表現得一蹶不振。“她翻轉面包，醬汁形成的跌停板圖案正好對著季沉，“如果是真心幫你，就得展現觸底反彈的跡象。“

季沉注視著這個用早餐食品演示商戰策略的女孩。晨光透過她洗得發白的棉質睡衣，勾勒出藏在里面的纖細輪廓。他忽然想起昨夜無意看到的畫面——溫暖在睡夢中無意識抓撓左手腕的疤痕，就像試圖撕掉某種無形的枷鎖。

“心理學上這叫'示弱定律'。“溫暖把最后一片沾著果醬的面包推給他，“你越表現得喪失斗志，對方越容易暴露真實目的。“她的指尖在桌面輕敲出摩爾斯電碼節奏，這是他們昨晚剛約定的暗號：【有監聽】。

季沉突然拽過她的手，在掌心寫下：【你認識楊明？】溫暖睫毛顫動了一下，回寫：【他參加過我爸的葬禮】。這個答案讓季沉胃部抽搐——所以她知道。知道他曾經是溫氏破產的間接受益人，知道晟世的起家資金里或許流淌著溫家的血。

“今天教你用便利店食材做惠靈頓牛排。“溫暖突然提高音量，同時在他掌心快速寫下：【下午三點假裝吵架】。她的眼睛在說“配合我“，季沉點點頭，順手抹掉她鼻尖上的果醬。這個親昵動作讓兩人都愣住了，溫暖耳尖泛起的紅暈像警報燈。

“煎牛排最重要的是...“溫暖話音未落，季沉已經將冷凍牛排直接扔進滾油。飛濺的油脂點燃了旁邊擦手的紙巾，火苗瞬間竄上窗簾。

“關火！蓋鍋蓋！“溫暖抄起滅火毯的瞬間，季沉卻拔掉了煙霧報警器電池，抓起手機開始拍攝起火點。“你干什么？！““取證。“他冷靜地調整焦距，“如果是林銳派人動手腳，電路老化痕跡會...“

溫暖直接把一盆冷水潑在灶臺上。蒸汽爆炸般騰起，季沉昂貴的襯衫頓時貼在了胸膛上。兩人在濃煙中對視，溫暖突然笑出聲：“商學院不教基礎消防知識？“

“教怎么起訴物業公司。“季沉抹了把臉，突然發現溫暖T恤被水浸透后顯現出的舊傷——鎖骨下方排列著三個圓形的燙痕，像是煙頭故意按出的等邊三角形。他下意識伸手，卻在觸碰前被躲開。

“微波爐晚餐吧。“溫暖拋來干毛巾時，季沉注意到她左手腕的疤痕比昨晚看到的更長，像條蜿蜒的閃電貫穿尺動脈位置。這個發現讓他喉嚨發緊——那不是普通的自殘痕跡，是專業刀法才能留下的精準切口。

蘇曼的突然到訪打斷了這場詭異的沉默。時尚雜志主編抱著最新期刊闖進來：“溫暖！你上八卦版了！“攤開的頁面上，季沉雨中抱著溫暖走向公寓的照片被配上聳動標題：《破產大亨與便利店西施的禁忌之戀》。

最刺眼的是角落里的小圖——季媛媛在慈善晚宴高舉香檳，背后橫幅寫著“資助心理創傷兒童“。溫暖突然抓起雜志：“這個logo...是林銳新注冊的基金會？“

“下午三點到了。“季沉突然摔碎杯子，按計劃開始表演爭吵，“你以為攀上我就能翻身？“他拽著溫暖胳膊往門外拖時，在她耳邊急速低語：“楊明剛發信號，林銳的人在樓下。“

季媛媛劃動平板電腦時，美甲上的碎鉆在屏幕上刮出細微劃痕。私家偵探發來的檔案顯示，這個叫溫暖的心理咨詢師背景干凈得可疑——孤兒院長大，靠獎學金讀完大學，沒有任何親屬記錄。

但第七頁的照片讓她瞳孔收縮：二十年前的溫氏集團周年慶，五歲的自己正被一個酷似溫暖的女人抱在懷里。照片角落，年輕的季沉與溫氏董事長舉杯相慶。

“查這個。“她將照片中溫暖父親的手表截圖發給鑒定師，“我要知道拍攝具體時間。“如果沒記錯，父親書房保險柜里藏著同款百達翡麗，表背刻著【To my brother W.Y.】。

林銳的電話突然切入：“媛媛，你父親今天見了楊明。“視頻里他背后的書架露著半本《溫氏并購案法律分析》，“或許該提醒你，楊明當年是溫氏財務部的實習生。“

季媛媛掛斷后打開隱藏文件夾。三天前從父親舊宅復制的硬盤里，有個加密視頻標注著【2003.11.21】——溫氏董事長跳樓的前一天。她反復嘗試破譯密碼失敗，直到無意輸入溫暖的名字拼音。

畫面晃動得很厲害，像是偷拍視角。年幼的溫暖被鎖在辦公室里，而鏡頭外有個聲音在說：“告訴爸爸把藍色賬本交給季叔叔...“突然傳來撞門聲，視頻戛然而止。

窗外開始下雨，季媛媛發現自己在發抖。她撥通最信任的私家偵探：“我要溫暖的全部醫療記錄，特別是...“她想起照片里溫暖手腕上的疤痕，“任何自殘或精神科就診記錄。“

城郊廢棄水廠里，溫暖用熒光棒在水泥地上畫出晟世集團組織結構圖。“楊明提到巴哈馬賬戶，應該是通過周氏集團的離岸公司中轉。“她咬住皮筋扎起頭發時，季沉注意到她后頸有處奇怪的圓形疤痕——像被激光去除的紋身。

“你父親...“季沉斟酌著用詞，“當年有沒有提過'藍色賬本'？“溫暖的馬克筆突然折斷，墨水濺在季沉袖口。她道歉時用的濕巾帶著淡淡苦杏仁味，季沉敏銳地收進口袋——這種特殊溶劑常用于消除指紋。

“我爸爸的遺物里沒有賬本。“溫暖擦拭地面的力度像在抹殺證據，“只有這個。“她從內衣口袋掏出枚生銹的鑰匙，“藏在給我的生日熊眼睛里。“

季沉接過鑰匙時觸到她冰涼的指尖。月光從破窗斜照進來，鑰匙齒紋在墻面上投下蛛網般的陰影。他突然意識到這是什么——瑞士銀行私人保管箱的激光鑰匙，需要配合生物識別才能開啟。

遠處傳來野貓廝打的聲音，溫暖條件反射般摸向腰間。季沉這才發現她牛仔褲后袋藏著戰術筆，這種看似文具的裝備實則是微型電擊器。什么樣的心理咨詢師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

“教你下棋吧。“溫暖突然擺出國際象棋，用便利店買的巧克力當棋子，“白后代表林銳，已經深入我方腹地。“她移動黑王時，指甲在棋盤上刮出三道痕跡——又是那個摩爾斯電碼：【有監聽】。

季沉吃掉她的白后，順勢將竊聽器粘在巧克力包裝紙上扔進垃圾桶。溫暖露出今晚第一個真心的笑容，而他發現自己正不自覺地模仿她轉筆的小動作——這個認知比發現監聽設備更令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