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6:17，幸福小區7棟502室

季沉在尖銳的頭痛中驚醒，入眼是天花板上蜿蜒的水漬痕跡，形狀像極了他辦公室里那幅價值千萬的抽象畫。三秒后，他意識到自己躺在一張寬度不足1.5米的折疊沙發上，左腿因為懸空而發麻。

“你醒了？“帶著睡意的女聲從廚房傳來，“體溫計在茶幾上。“

季沉猛地坐起，昨晚的記憶碎片般回涌：傾盆大雨、便利店的防暴叉、39.8度的高燒。他低頭看見自己穿著印有皮卡丘圖案的睡衣，怒火瞬間沖上太陽穴。

“我的衣服在哪？“他的聲音比想象中嘶啞。

溫暖端著白粥走出來，發梢還滴著水珠：“干洗店九點才開門。先吃......“

“我問我的衣服！“季沉一把打翻粥碗，瓷片在地面炸開時，溫暖的手指輕微顫抖了一下。

她慢慢蹲下收拾碎片：“Armani定制西裝，袖口繡著你名字縮寫。現在它值多少錢？“抬起頭的眼神讓季沉想起華爾街那些最難對付的做空者，“夠付你女兒的大學學費，還是夠買回晟世集團1%的股份？“

季沉瞳孔驟縮。他掐住溫暖手腕：“你怎么知道晟世？“

溫暖任由他抓著，用另一只手點開手機里的財經新聞推送。標題赫然寫著《晟世集團變天：季沉被親生女兒逐出董事會》。配圖是季媛媛在股東大會上的演講特寫，她耳垂上的鉆石耳釘——季沉去年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在鏡頭下閃閃發光。

“松手。“溫暖平靜地說，“心理咨詢每小時收費300，肢體接觸加收50%。“

季沉觸電般放開她。這個穿著Hello Kitty拖鞋的女人，此刻看他的眼神像在審視一件瑕疵商品。

“浴室在左邊，新毛巾在......“

季沉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顯示「媛媛」的來電，他幾乎是撲向茶幾。溫暖看著他顫抖的手指三次滑錯接聽鍵，最后終于把電話貼到耳邊。

“爸，監護權文件你看了嗎？“少女的聲音甜得像裹了蜜糖，“林叔叔說今天必須......“

季沉的聲音像是從齒縫里擠出來的：“什么文件？“

“別裝傻！“甜膩瞬間變成尖利，“放棄監護權的公證書！我已經讓律師......“

“你母親去世才三個月！“季沉一拳砸在墻上，震落了玄關處的相框，“那些股份是我......“

“是你用來控制我的枷鎖！“季媛媛冷笑，“知道媽媽最后跟我說什么嗎？她說......“

溫暖突然奪過手機：“這里是陽光心理咨詢中心，您父親目前處于......“

“賤人！“季媛媛的尖叫刺破揚聲器，“我爸連妓女都找不起了嗎？居然睡這種......“

季沉搶回手機時，溫暖已經掛斷。兩人在詭異的沉默中對視，直到一條新消息彈出：

【媛媛】:文件我發你郵箱了，中午12點前不簽字，我就把媽媽日記公開。

手機在季沉手中劃出拋物線，重重撞上墻壁。零件四散飛濺時，溫暖輕輕“啊“了一聲——那是她攢了三個月錢買的二手手機。

“我會賠。“季沉扯下睡衣紐扣，“現在，帶我去最近的律師事務所。“

溫暖從抽屜取出備用機：“先看文件。“

“輪不到你指手畫......“

“季先生，“溫暖打開法律APP，“強迫簽署的文件沒有效力。我是你女兒的話，會在公證處安插記者。“

季沉僵住了。這個細節太精準——季媛媛的新任公關總監，正是八卦周刊出身。

溫暖遞來熱毛巾：“你眼球充血程度顯示超過72小時未深度睡眠，決策失誤率會增加40%。“她頓了頓，“心理學統計，不是讀心術。“

季沉用毛巾狠狠擦臉，忽然聞到淡淡的薰衣草香。他想起妻子生前也喜歡這個味道，而季媛媛總嫌“老土“。

門鈴突然響起。溫暖透過貓眼觀察，轉頭時表情微妙：“你助理？“

“林銳？“季沉沖向門口，“他來干......“

溫暖拽住他：“西裝革履噴古龍水，像是來參加葬禮的。“她迅速將季沉推進臥室，“別出聲。“

開門瞬間，林銳的香水味先飄了進來。溫暖注意到他的定制皮鞋上沾著泥點——從停車場到單元門全程有雨棚。

“您好，我是晟世集團林銳。“他遞出鑲金邊的名片，“聽說季總昨晚......“

“聽說？“溫暖倚著門框，“從哪聽說的？“

林銳的微笑紋絲不動：“警方通報便利店劫案時，提到有位醉酒的高燒患者......“

“你查警情通報就為找一個醉酒老頭？“溫暖突然笑了，“林先生是偵探還是債主？“

林銳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季沉在門后捏緊拳頭——這個表情他太熟悉了，每次并購談判遇到硬骨頭時，林銳就會這樣。

“季媛媛小姐很擔心父親。“林銳調整著袖扣，“畢竟某些人專門盯著落魄富豪......“

溫暖突然舉起手機：“要視頻通話嗎？季媛媛剛才罵我賤人的錄音還在。“

林銳終于變了臉色。他后退半步：“不必了。如果見到季總，請轉告他......“

“他會轉告自己。“溫暖關門的動作行云流水，“畢竟你名片上的電話，他背得比身份證號還熟。“

腳步聲遠去后，季沉從臥室出來，發現溫暖正用鑷子從碎手機里夾出SIM卡。

“他不是來找我的。“季沉盯著那張小卡片，“是來確認我有沒有聯系過楊總監。“

溫暖挑眉：“財務總監楊明？今早財經網說他請了病假。“

季沉猛地抓住她肩膀：“你怎么知道楊明是關鍵？“

“猜的。“溫暖把SIM卡放進他手心，“你剛才做夢喊了三次'楊明查流水'。“她轉身走向廚房，“以及，再碰我就收費了。“

季沉站在原地，SIM卡邊緣刺進掌心。這個便利店店員不僅能徒手制服劫匪，還懂法律、會心理分析，甚至對商業動態了如指掌。

廚房飄來煎蛋的香氣，溫暖哼著走調的歌。季沉突然意識到：從進門到現在，她沒問過一句“你真是那個季沉？“，也沒提過“賠償“二字。

就像早就認識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