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敲打著消防樓梯的鐵皮頂棚，季沉在第三次查看手機無信號后，終于放棄聯系司機的打算。溫暖公寓的燈光從門縫滲出，他推門時發現玄關處多了一雙男士皮鞋——42碼，鞋底沾著工地特有的紅泥。

“你回來了？“溫暖的聲音從廚房傳來，伴隨著微波爐運轉的嗡鳴，“蘇曼的男友來借扳手，剛走。“

季沉用西裝袖口抹去鞋柜上的半枚指紋，這個動作被墻面的裝飾鏡精準捕捉。三天來他注意到七個類似細節：冰箱上便簽筆跡的微妙差異、藥箱里安定片的定期減少、還有此刻書柜第三層那本《創傷后應激障礙治療》明顯被人移動過。

“市政通知要停水，“溫暖端著馬克杯走出來，發梢還滴著雨水，“我買了桶裝水...“她突然噤聲，因為季沉正用拆信刀挑開那本金融年鑒的書脊。

“2007年晟世收購案專刊，“季沉抖落出夾在其中的剪報，泛黃的《財經日報》頭版正是他年輕時意氣風發的照片，“溫小姐對古董財經新聞的興趣真特別。“

溫暖指節發白地攥著杯柄，熱水濺在手背也毫無知覺。季沉逼近一步，嗅到她衣領殘留的佛手柑香氣下，藏著極淡的火藥味——這種特制火柴只有青山俱樂部還在使用，而那里正是林銳常去的場所。

“砰！“

突如其來的巨響讓兩人俱是一顫。書柜頂層的手工陶罐突然墜落，季沉箭步上前接住的瞬間，整排書籍如多米諾骨牌般傾瀉而下。紛飛的紙頁間，他看見溫暖撲向某個棕色檔案袋的驚慌姿態，像護崽的母獸。

“別動！“季沉扣住她手腕的力道讓診療室里的淤青重現。檔案袋裂開一角，露出印著溫氏集團logo的文件，頁眉處“林氏關聯交易“六個紅字如血跡斑駁。

溫暖突然發力掙脫，季沉被撞得踉蹌后退，手肘砸向墻面。石膏板發出空洞的回響——這后面有暗格。當他用拆信刀撬開裝飾畫后的暗門時，溫暖發出類似動物受傷的嗚咽。

并列擺放的兩個證件在節能燈下泛著冷光。左邊是嶄新心理咨詢師資格證，照片里的溫暖笑容標準；右邊沃頓商學院畢業證書上的女孩卻眼神銳利，金融工程碩士的燙金字樣已經有些剝落。季沉用拇指摩挲鋼印時，注意到證書邊緣的燒灼痕跡——這分明是從火場搶救出來的遺物。

“2016年6月...“季沉突然冷笑，“溫氏集團破產前三個月。“他翻轉證書，背面的課程表顯示溫暖本該在父親跳樓當天參加衍生品定價考試。

溫暖蜷縮在沙發角落的姿態讓季沉想起女兒五歲時打碎花瓶的模樣。但當她抬頭，那雙眼睛里燃燒的東西讓季沉本能地摸向腰間——那里曾經別著的萬寶龍鋼筆此刻正插在檔案袋上，筆尖沒入林銳照片的眉心。

“季總很擅長發現秘密？“溫暖的聲音像浸過冰水的刀，“那您是否知道，您寶貝女兒成人禮上戴的藍鉆，原本鑲在我母親的婚戒上？“她扯開衣領露出鎖骨處的疤痕，“這道您女婿留下的見面禮，和當年捅進我父親太陽穴的裁紙刀是同一把。“

季沉僵在原地。十八年前那個雷雨夜，林銳父親渾身是血闖進他辦公室的畫面突然清晰起來——老林手里確實攥著枚沾血的藍鉆戒指。

夜風撞開未關嚴的窗戶，將散落的文件吹得滿屋飛舞。某張照片掠過季沉眼前，他瞳孔驟縮：七歲的季媛媛穿著白色蓬蓬裙，正被溫董事長牽著手切蛋糕。照片角落的日期顯示，這正是在溫氏破產前一周拍攝的。

“您終于想起來了？“溫暖將安定片咬得咯吱作響，“那天本該是我生日。您的好兄弟帶著警察來抄家時，我父親把哭鬧的媛媛小姐藏進了密室...“她突然詭異地笑起來，“多諷刺，現在輪到您住進我的密室了。“

季沉太陽穴突突跳動。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書房確實有間密室。但2006年他購入這棟別墅時，設計師明確說過前業主是位歸僑畫家。

手機突然在掌心震動，林銳發來的照片里，季媛媛正戴著那枚藍鉆項鏈參加慈善晚宴。附言只有一句：「溫家丫頭沒告訴你？她父親留了份有趣的遺囑在地下室。」

雷聲炸響的剎那，溫暖從身后環住季沉的腰。她的呼吸噴在他耳后：“別轉身，書架第二排有攝像頭。“季沉透過裝飾鏡看到，那本《夢的解析》書脊上確實閃著可疑紅光。

“陪我演場戲，“溫暖的聲音突然甜膩得陌生，“就像您當年在法庭上表演不認識我父親那樣。“她踮腳咬住季沉耳垂的力度恰到好處，既能讓監控那頭的人看清，又不會真的見血。

當季沉粗暴地將她按在書柜上時，溫暖趁機扯斷了攝像頭電線。玻璃碎裂聲中，她貼著季沉嘴唇呢喃：“想要真相？明早九點，帶上您鎖在瑞士銀行第七號保險箱的東西。“

季沉在凌晨三點確認溫暖熟睡后，用她的指紋解鎖了電腦。加密文件夾里有個命名為“星月計劃“的視頻——畫面里二十歲的他正在簽署文件，背景音里老林笑著說：“季總放心，溫氏那個密室連他女兒都不知道...“

窗外雨停了，季沉的影子在墻上劇烈顫抖。他終于明白溫暖腕上疤痕的形狀為何如此熟悉——那是溫氏集團徽章上的麥穗圖案，而當年老林交給他的“自殺遺書“上，就印著這個徽章的火漆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