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學院中央廣場再次熱鬧起來。

尤其是劍術比試區域，經過昨天的鋪墊和挑戰，這里的人氣達到了頂峰。

觀戰席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空氣中彌漫著焦灼。

人群簇擁中，身著剪裁得體華麗劍士服，氣質卓然的凱文入場。

這些日子，他仗著家族背景和出手闊綽，在學生會和獅心會內部拉攏了不少人，積累了相當的人氣。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缺的并非人氣，獅心會的結構決定了他需要更多平民的認可。

獅心會內部更多人是對他的敵視，在他之前真正平民出身，能讓所有人認可的人是莫妮卡。

所以，他需要一場名正言順的勝利，用來壓服不服。

今天，他就是要將這最后一絲“不正名”徹底抹去。

莫妮卡則在艾麗婭和霍恩的陪伴下，顯得低調許多，但那頭耀眼的紅發和背后的獅首吞口單手劍，依舊讓她成為人群的焦點。

“加油，莫妮卡。”霍恩鼓勵一句。

“嗯。”莫妮卡微微點頭。

“看你表現了！把那家伙打扁！”艾麗婭則顯得激動得多，揮舞著拳頭給好友打氣。

在萬眾矚目下，裁判宣布比試正式開始。

莫妮卡與凱文相對而立，空氣瞬間凝固。

兩人幾乎同時拔劍，短暫的交錯，只是簡單的試探。

然而，就在劍鋒相觸的剎那，凱文臉色微變，顯露幾分驚訝。

“二轉？你竟然在昨晚晉升了二轉？”凱文說著，神色很快恢復平靜，“這天賦……確實驚人，如果能給你十年，說不定能晉升三轉，即便如此，你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他收劍，擺出一副勝券在握的姿態，語帶施舍：“放棄吧，莫妮卡。回到獅心會，我可以向盧西恩推薦，讓你做我的副手，或者秘書，你有天賦，適合做些精細的工作。

這對你一個平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前程了，畢業后，來我家族管轄的邊境行省擔任官職，那里需要像你這樣有能力的人，前途光明得多。”

周圍響起一片低低的驚呼聲。

莫妮卡一夜之間晉升二轉的天賦固然令人震撼，但凱文給出的條件，對一個平民來說，簡直是鯉魚躍龍門的機遇。

獅心會副手，家族秘書，畢業后在邊境行省任職……大多數普通人想加入軍隊獲取功勛成為貴族都沒有那個資格，這已經是相當好的待遇了，足夠讓人羨慕得眼珠子發紅。

然而，莫妮卡神色平靜，手中的劍柄握得更緊了些。

“話太多了。”她打斷了凱文的話，眼神銳利，“開始吧，我已經等不及了。”

“很好，看來你并不想體面的留下，既然這樣，那便利落的滾出去吧。”

凱文臉色微沉，他不再多言，抽劍擺出防御架勢，周身斗氣開始流轉，正是克里曼家族的傳承劍技，披甲劍術。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莫妮卡并沒有發起猛烈攻擊，她的劍招如同引導一般，輕巧而精準，每一次劈砍都恰到好處地落在凱文的劍上。

在配合著他積蓄劍甲。

凱文眼神變了，帶著一絲不解慍怒。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忍不住低喝道，“居然主動幫我積蓄劍甲，何等的盲目自信，等我劍甲完全凝聚，就是你敗亡之時，你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

莫妮卡只是平靜地回以一劍，再次將一絲斗氣恰到好處地送入凱文的劍甲中，仿佛在說：來吧，快一點，完成你的力量。

這一幕周圍的人也看在眼里，開始竊竊私語。

“怎么回事？莫妮卡好像在主動幫凱文積蓄劍甲？”

“她難道不知道披克里曼家族的傳承劍術嗎？”

“應該知道吧，可能是因為自信？”

一時間，人群議論紛紛。

霍恩看著這一幕，隱隱猜到莫妮卡的打算，以這位的性格，也不是沒可能做出這樣的行為。

不過這樣一來，她真的能拿到優勝資格嗎？

還是說她早就在這些天的訓練與研究中摸透了對方的弱點

霍恩想著，余光卻瞥見人群邊緣的一道身影。

他推了推艾麗婭，指著那邊問道：“艾麗婭，那邊是不是莉莉絲？她怎么會在這？”

艾麗婭全身心都關注著對戰，不在意道：“你管她呢，她可能也是來湊熱鬧的吧。”

霍恩皺眉，以他對這個人的了解，絕對不是喜歡湊熱鬧的人。

此刻，場上的局勢再度變化，在莫妮卡幫助下，凱文周身斗氣劍甲的凝聚速度陡然加快。

片刻后，凱文周身斗氣沖天而起，如同實質的金色鎧甲，散發出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這就是完整的披甲劍術！

那股強大的力量，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側目。

觀戰席上傳來更多的驚呼和贊嘆。“這就是完整的披甲劍術！太強了！”“這股壓迫感……簡直不像二轉！”“克里曼家族的劍術果然名不虛傳！”

霍恩也不由咋舌，這種氣勢，和那天的萊昂哈特有得一比了。

也是這時，原本停留在人群邊緣的莉莉絲轉身離開。

“嗯？”

霍恩見狀，更加篤定的心中猜測，這家伙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比試進行到最激烈，所有人注意力都被吸引的時候走。

有鬼。

于是他撥開人群。

“讓一讓，拜托讓一讓。”

“借過，借過，不好意思，借過。”

沒人關注他們倆。

擂臺上，肉眼可見那層斗氣劍甲的結構精密得驚人，內斂著恐怖的能量波動，也難怪艾麗婭會說一旦形成，同階無人能敵。

“你該認輸了。”

凱文眼神睥睨，這種狀態下的他，還沒有誰能在同一階位戰勝。

高臺之上，劍院的副院長臉上露出欣慰甚至激動的笑容。

“不愧是克里曼家族的次子，這個天賦實在驚人。”

“沒錯，可惜克里曼伯爵的孩子不會加入我們軍團。”

一位王國軍官穿著的男人點點頭，他也是來參觀圣代學院的，如果有看得上眼的苗子，就會提前預訂。

說著，他看向一邊。

“不知提烏斯閣下如何看待？有沒有興趣收為弟子？”

在他們身旁，坐著一位氣質狂野，穿著皮甲、背著一把巨劍的女性，正是學院劍塔的塔主。

她有一頭蓬亂的黑發，看似慵懶，眼神卻相當銳利，仿佛一頭隨時會撲出去的野獸。

被問到后，許多雙眼睛都落到她身上。

而她躺在那里，懶洋洋的：“能怎么看？躺著看。”

劍院的副院長見此，不由低聲勸道：“提烏斯，你看凱文這手披甲劍術……在年輕一代中，除了萊昂哈特，幾乎是登峰造極了，基礎扎實，斗氣精純，對劍技的掌握也達到了極高的水平，收他做弟子，你不吃虧呀。”

旁人也勸道：“是啊，塔主大人。凱文天賦異稟，根基深厚，無論是家族傳承還是個人潛力，都非常適合成為您的弟子。”

提烏斯眼神掃過場中氣勢全開的凱文，最終又饒有興致地落在了莫妮卡身上。

“等他們打完，贏的才有資格。”她微微頷首。

此刻，競技場中央，完整的金色斗氣劍甲將凱文包裹其中，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壓迫感。

他感受著體內前所未有的強大力量，那是家族傳承劍術的精髓。

看著眼前渺小單薄的莫妮卡，凱文輕蔑地勾起嘴角，仿佛在看一個不知死活、主動走向墳墓的螻蟻。

在她選擇幫助他完成劍甲的那一刻，結局就已經注定。

“既然你如此自信，那就感受絕望吧。”

話音還未落地，他整個人身形幻若金色閃電，帶著無與倫比的威勢沖向莫妮卡。

完整的披甲劍術，攻勢如狂風驟雨，每一劍都帶著撕裂空氣的呼嘯，裹挾著厚重如山的斗氣劍甲，足以摧毀一切防御。

面對如此狂暴的攻擊，莫妮卡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她剛晉升二轉，基礎劍術在披甲劍術面前略顯單薄。

不過勝算反而提升了。

金色劍光如同雨點般落下，莫妮卡的防線瞬間岌岌可危。

她竭力格擋、閃避，但斗氣劍甲附帶的巨大力量和沖擊波依然讓她難以完全招架。

“鐺——噗嗤。”

一聲金鐵交鳴伴隨著皮肉被撕裂的聲響。

她的劍勉強擋住一次重擊，但劍甲的余波擦過，在她手臂、肩膀留下了血痕，鮮血染紅了衣袖，很快變成一個血人。

她悶哼一聲，腳步踉蹌。

凱文的攻勢絲毫未減，他要用絕對的力量徹底碾碎莫妮卡的意志，讓她明白平民和貴族、基礎劍術和傳承劍技之間，存在著不可逾越的鴻溝。

金色劍影越來越快，越來越密，莫妮卡的身上傷痕不斷增加，斗氣也在急速消耗。

周圍的觀眾驚呼連連，他們眼中的莫妮卡如同暴風雨中的一葉孤舟，隨時可能傾覆。

“太勉強了。她不該讓他完成劍甲的。”

“雖然晉升了二轉，但實力差距還是太大。”

“可惜了……這么好的天賦，卻選擇了最錯誤的應對方式。”

然而，盡管身受重傷，盡管每一步都顯得艱難，莫妮卡卻從未后退半步。

她咬緊牙關，眼神依舊堅定，手中的劍雖然顫抖，卻依然頑強地格擋著，尋找著那渺茫的機會。

她身上沾染了鮮血，呼吸急促，臉色蒼白，可她的脊梁卻挺得筆直，如同永不彎折的劍。

這就是凡人之劍的堅韌。

一步一個腳印，沒有花哨的技巧，只有最純粹的堅持和意志，即使面對無法力敵、看似無懈可擊的力量，也絕不屈服，絕不倒下。

凱文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煩躁，他沒想到這個平民竟然如此頑固，他加大攻勢，將莫妮卡逼入絕境。

就在一次看似必中的劈砍襲來之際，莫妮卡眼神驟然一凝。

在斗氣劍甲那嚴絲合縫、仿佛沒有弱點的外表下，她捕捉到了一絲極度微弱、常人難以察覺的能量波動。

這和猜想的一樣。

披甲劍術是克里曼家族根本，在整個艾瑞斯王國都相當有名，關于這個劍術的記載相當多。

她并不是自大，也不是毫無準備，從確定敵人開始，她就一直在收集情報主動了解。

最終反推出了這個劍術的弱點。

那是披甲劍術將所有力量凝聚于外層鎧甲時，最核心的斗氣反而會形成一個短暫的、能量內斂的節點。

只有在劍甲完全凝聚后，這個節點才會出現，那是傳承技藝隱藏至深的，核心弱點。

這或許是克里曼家族劍術師門代代相傳，卻極力隱藏的破綻，也是她在基礎劍術中，無數次重復劈砍、刺擊，磨礪出的“點破”之法。

她的凡人之劍，并非只是基礎，而是在基礎之上，對劍道最本質的理解。

所有的一切都是以此為基礎，向上建出高樓大廈。

平淡簡單，卻無懈可擊。

機會只有一瞬。

莫妮卡爆發出了剛晉升二轉的所有力量，她的劍沒有去格擋那致命的劈砍，而是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如同狂獅仰頭般，精準而猛烈地——

“叮。”

劍尖在間不容發之際，點在了凱文胸前劍甲上那個微不可察、一閃而逝的節點上。

一股肉眼可見的波紋以那個點為中心迅速擴散。

“什么？”凱文驚駭不已。

堅不可摧的金色劍甲，竟然如同被打碎的鏡子般，瞬間出現了無數裂痕。

“咔啦啦。”

一聲脆響，金色劍甲徹底炸裂開來，化為漫天光點消散。

失去防御的凱文身形暴露。

莫妮卡沒有絲毫猶豫，她忍著身上劇烈的疼痛，將手中布滿裂紋的長劍，精準地抵在了凱文剛才握劍的手腕上，重復了昨天結束比試的動作。

“鐺啷。”

長劍脫手，落地聲清脆。

劍術比試，失敗有三種形式。

第一，自愿認輸。

第二，被擊出擂臺。

第三，劍脫手即判負。

裁判的宣布聲仿佛跨越了漫長的時間才響起：

“勝者——莫妮卡。”

死寂。

整個廣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場中央站立的單薄身影，以及她對面，一臉難以置信、失去武器的凱文。

緊接著，爆發出了排山倒海般的歡呼聲和議論聲。

他們看到了什么？

一個剛晉升二轉的平民劍士，用最基礎的劍術，在身受重傷的情況下，正面擊潰了克里曼家族完整的披甲劍術。

這簡直是奇跡。

這是平民的勝利。

這感覺是難以形容的，就好像自己親自戰勝了貴族，哪怕只是想象，也讓他們熱血沸騰。

更別說這是真實發生的事情，所有觀戰的人此刻仿佛被點燃一樣。

凱文則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神空洞，滿是難以置信和挫敗。

他能清楚聽到那些呼喚，卻也清楚知道，沒有一個是為他響起。

他引以為傲的傳承劍術，他堅信無敵的劍甲，竟然被一個他輕視的平民用這種方式，點破了。

他引以為傲的身份和力量，在這一刻，仿佛都成了笑話。

莫妮卡劇烈地喘息著，身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斗氣幾乎耗盡，每根骨頭都在叫囂。

但她筆直地站著，手中的劍依然緊握，紅發被汗水打濕，臉頰濺著血污，眼神中是勝利后的疲憊，是傷痛。

“我贏了。”

她輕聲呢喃，下意識看向人群，想要找到那個身影。

結果只有艾莉婭在那振臂歡呼，好像贏了比賽的人是她一般。

“霍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