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不能就這么算了。”李瑞敏道：“族長已將消息匯報給青云宗，并帶著證據(jù)親自前往陳、周、趙三家談判。

“之前他們受宋家蠱惑，以為可以坐收漁利，若發(fā)現(xiàn)其實是魔門陰謀，恐怕也沒有那么心安了。”

“如此說來，這次家族的危機可解了？”李長信問。

“還不好說。”李瑞敏直搖頭：“七大門派若知道此事，宋家必定遭殃。

“所以他們絕不會坐以待斃……最近這一段時間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以防他們做一些魚死網(wǎng)破的事情。”

李長信點點頭，陷入沉思。

以千煞宗這次的行事風格來看，近乎是明牌，根本沒有要保存宋家的意思。

只有兩種可能，要么就是答應(yīng)宋家若事情敗露允許他們遷入千煞宗的地盤，要么是允諾北河縣攻下之后的好處。

無論如何，宋家應(yīng)該都不會再在乎北河縣的產(chǎn)業(yè)，很容易做出極端的事來。

“好了，長信，事已至此，你不要再想了。”李瑞敏見他一直眉頭緊皺，勸道：“外面的事，讓族長和長老們?nèi)ゲ傩模銕筒簧鲜裁疵Γ煤迷谏街谢謴?fù)幾天，最近你也辛苦了。”

“好。”李長信頓了頓，忽然問道：“對了，大姑，長瑤她怎么樣了？”

“她傷得不輕，估計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恢復(fù)。”李瑞敏答道。

“那就好。”李長信點點頭。

“你還有閑工夫擔心別人？”李瑞敏嗔道：“也不看看現(xiàn)在成什么樣了。”

談話間，她終于將手中的藥調(diào)制好，遞給李長信：“這是溫養(yǎng)經(jīng)脈的靈藥，比養(yǎng)氣丹藥效好，你透支過度，若不好好調(diào)養(yǎng)，恐怕會留下病根。”

“多謝大姑。”李長信接過靈藥，一飲而盡，然后開始盤膝煉化。

一股熱流順著經(jīng)脈向全身蔓延，帶著溫潤的力量。

原本還有些干澀刺痛的關(guān)節(jié)，慢慢變得舒適。

透支生命本源造成的乏力感正在消退。

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那是藥力在與體內(nèi)的疲憊和創(chuàng)傷激烈交鋒。

李長信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點點回歸，原本虛浮無力的四肢，此刻開始涌動著絲絲暖流，逐漸有了力氣。

在這股強大藥力的作用下，他的意識也開始變得有些恍惚，仿佛置身于一片溫暖的云海之中，身心都被無盡的舒適與安寧所包裹。

一種難以言喻的愉悅感從心底油然而生。

李瑞敏和唐秋生對視一眼，有些欣慰地點點頭。

……

翌日。

晨光透過窗欞，在石屋地面投下細碎的光斑。

李長信盤膝坐在床榻上，丹田處仍在發(fā)燙。

昨夜服下大姑調(diào)制的靈藥，此刻吸納入體的五行靈氣正以詭異的節(jié)奏流轉(zhuǎn)，《太虛道衍經(jīng)》的呼吸法本能地開始調(diào)和這股紊亂，卻比往日慢了許多。

白云山是一階中品靈脈，供他這剛踏入煉氣中期的修士修行本應(yīng)綽綽有余，但此刻……

“就不能休息一下嗎？”大姑李瑞敏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你經(jīng)脈受損得太嚴重，別強行運轉(zhuǎn)功法。”

她手中端著一碗靈米粥，米粒泛著淡淡的青光，是用冰靈泉熬制的養(yǎng)脈粥。

李長信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的道袍已被換成干凈的一階中品靈蠶絲衣，袖口還繡著李家特有的云紋——這是大姑父的衣服？

他扯出一絲苦笑：“靈田都毀了，哪有心思養(yǎng)傷？大姑父說，被污染侵蝕的土地連雜草都不長……”

“過來吃飯。”李瑞敏將粥碗擱在石桌上，指尖輕輕點在他眉心，一股清涼之意順著印堂涌入：“煞氣入地三尺，引冰靈泉沖刷三個月，未必不能恢復(fù)。你父親當年在青牛鎮(zhèn)礦脈，也曾遇到過類似的靈氣污染——”

她忽然頓住，意識到提起李長信的父母可能觸動他的心事。

但李長信卻意外地平靜。

他望著碗中沉浮的米粒，忽然想起八歲那年，父母剛隕落時，他在山腳下石屋第一次領(lǐng)到家族配給的靈米，米粒上的靈光比眼前的黯淡許多。

那時他發(fā)誓要靠自己的雙手讓家族記住父母的功勛，而如今，靈田的廢墟卻像一道傷疤，橫在他與當年的誓言之間。

“大姑。”他忽然開口：“那些凡人……”

“都安置好了。”李瑞敏嘆了口氣：“有些凡人雖被感染，卻中蠱不深，或許能救回來。

“你做得對，沒有貿(mào)然剖開他們的后背。

“修仙者若失了對凡人的悲憫，與邪修又有何異？”

悲憫么？

李長信低頭喝粥，想起昨夜那些受到尸蜈蠱感染的凡人。

某個尸傀在倒下時，瞳孔中閃過的一絲清明，像被囚禁的魂魄在臨終前終于得到解脫。

他忽然明白，自己拼命守護的不僅是靈田，更是那些山腳下凡人的希望。

可惡的邪修……

用過粥，李長信獨自走向靈田。

焦黑的土地上，大姑父唐秋生正帶著幾個未被感染的雜役清理腐泥。

五十余畝梯田如今只剩偏僻角落的一小塊土地未被紫煞侵蝕，幾株黃芽草歪歪扭扭地生長著。

“長信！”唐秋生遠遠揮手：“別耷拉著臉，過來看這株草。”

他蹲下身子，右手撫過一株頂著紫斑卻依然抽芽的黃芽草：“根須扎在冰靈泉滲透的地方，竟把煞氣逼到葉片上了，真是有趣。”

李長信湊近細看，發(fā)現(xiàn)草莖中流轉(zhuǎn)著極淡的青光，與紫斑形成微妙的平衡。

這景象讓他想起一句話：“五行相噬，亦相生。”

“大姑父。”他忽然笑道：“明日起，我跟他們一起翻整土地。”

唐秋生挑眉：“你是修士，這種粗活還是讓凡人干吧。”

“正是因為是修士，才更該知道靈田對家族意味著什么。”李長信指尖輕點地面。

一道微弱的木系法術(shù)滲入焦土，竟引得那株帶斑的黃芽草輕輕顫動。

他心有所感：“當年族長允許我在半山腰開辟洞府時，我曾以為修煉就是不斷往上爬，離山頂?shù)耐づ_樓閣更近一些。

“可現(xiàn)在才明白，修煉其實是向下扎根的過程……我的歷練還是太少了。

唐秋生一愣，摸了摸后腦勺，自己似乎從未想過這種問題，不過見李長信能有這樣的感悟，不由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