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的惡臭如第二層皮膚般緊緊附著在林默身上，那是一層潮濕、黏膩的膜，再多的精神護盾也無法驅散。

他皺起眉頭，捏著鼻子，跟在老周后面跌跌撞撞地走著，老周的燈籠在光滑的磚墻上投下長長的、搖曳的影子。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而刺鼻的氣味，那是霉菌、腐爛垃圾和某種隱約……花香的有害混合物？

前方，一抹霓虹粉色的光芒穿透了黑暗，在填滿下水道隧道的靜止水面上投下詭異的光。

上方的招牌閃爍不定，上面寫著：“銹鐵商店——讓你的座駕武裝起來！”

“歡迎來到銹鐵商店，”一個歡快、近乎悅耳的聲音響起，在狹窄的空間里奇怪地回蕩著。

“你的手推車需要一挺迷你機槍嗎？”

林默眨了眨眼。

聲音的主人是一位靠在擺滿工具和廢金屬的工作臺上的女士。

她的一條胳膊閃閃發亮、打磨光滑，顯然是機械臂，由嘶嘶作響的蒸汽和復雜的齒輪驅動。

她咧嘴一笑，在周圍的污垢映襯下，露出一排驚人潔白的牙齒。

這就是蘇小曼，黑市上的機械奇才。

林默的口袋里傳出一陣嗡嗡聲。

他掏出一個又小又臟的裝置。

屏幕上滾動顯示著：“當前信用評分：-500。無法兌換重型武器。”他翻了個白眼。

“也許來點沒那么……有爆炸性的東西？”他試著用隨意的語氣建議道。

“比如說，一個防毒面具？”

蘇小曼的機械臂以驚人的速度伸了出來，從林默的另一個口袋里搶走了一個小小的球形物體。

它發出微弱的病態綠光。

“這個配方……”她喃喃自語，把裝置在手里翻來覆去，歡快的神情消失了。

“你一直在和時間管理局的人接觸嗎？”

還沒等林默結結巴巴地否認——甚至還沒弄清楚時間管理局*到底是什么*——一聲尖銳的哀鳴聲劃破了空氣。

那是陳青龍的毒氣探測器發出的明確無誤的聲音。

老周低聲咒罵了一句，從馬甲里掏出一塊失去光澤的懷表。

他把表塞進林默手里。

“用情報換手推車積分，”他沙啞地說道，聲音低沉而急切。

“青龍在他的地窖里藏了違禁品。”

懷表在林默的手掌中穩定地滴答作響，與他心中不斷涌起的恐慌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從那塊神秘的懷表看向蘇小曼審視的目光，再看向銹鐵商店閃爍的霓虹招牌，感覺自己完全不知所措了。

“好吧，”林默咕噥道，那股花香越來越濃，幾乎蓋過了下水道里的其他臭味。

“咱們做筆交易吧。”球體病態的綠色光芒在蘇小曼的金屬手中閃爍，在她臉上投下詭異的光。

林默感覺一滴汗水順著太陽穴流了下來。

那股花香，現在變得極其濃郁，撓得他鼻子癢癢的，還讓他眼淚直流。

這絕對不自然。

“這……”蘇小曼開口道，聲音低沉而危險，“藥力很強。能扭曲時間，很危險。”

突然，一聲尖銳的哀鳴劃破空氣，就像一只打了興奮劑的蚊子發出的聲音。

那是陳青龍的毒氣探測器發出的聲音。

“表演時間到了。”老周嘟囔著，把林默往前推了推，“記住計劃。看在上帝的份上，別把那該死的茶灑了。”

林默把保溫瓶握得更緊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茶。

這是“真話血清茶”，用秘密的配方沖泡，注入了讓人直言不諱的力量。

喝上一口，你最深藏的秘密就會像決堤的洪水一樣傾瀉而出。

他猛地推開雜貨店那扇生銹的鐵門，沖進了彌漫在小巷里、讓人窒息的綠色霧氣中。

這霧氣又濃又膩，嘗起來有燒焦的糖味和悔恨的味道。

一些身影在霧中跌跌撞撞，咳嗽著，咒罵著。

這些都是陳青龍的手下，臭名昭著的黑虎幫成員，他們往日的囂張氣焰已被迷茫所取代。

林默深吸一口氣，憋住，然后向前沖去，他的心像一只被困住的鳥，在肋骨間怦怦直跳。

“嘿！”他喊道，聲音有點沙啞，“免費試喝！新改良的……呃……排毒茶！”

那些打手們暈頭轉向，喘不過氣來，用迷離的眼神轉向他。

其中一個，是個大塊頭，剃光的頭上紋著一條龍，搖搖晃晃地走上前來，伸出手。

“給我那個。”他沙啞地說道，聲音里滿是痰音。

林默咧嘴一笑，擰開保溫瓶。

他往一個一次性小杯子里倒了一大杯，遞給那個打手。

那人一口氣把茶灌了下去，然后眨了眨眼，眼睛驚恐地瞪大了。

“陳青龍！”他咆哮道，聲音在彌漫著霧氣的小巷里回蕩，“你這背信棄義的蛇蝎！你在和局里勾結！”

其他打手聽到這個指控，立刻互相攻擊起來，他們的迷茫很快變成了憤怒。

指責聲像毒鏢一樣飛來飛去。

“他在撒謊！”一個人尖叫道，“是你出賣了我們！”另一個人，臉上扭曲成一副恐懼的面具，抽泣著說：“我就知道他是個告密者！他偷了我的幸運兔腳！”

混亂爆發了。

曾經在黑市令人聞風喪膽的黑虎幫，現在變成了一群咆哮、爭吵的烏合之眾，他們的忠誠比糖在熱茶里溶解得還快。

林默趁著這一片混亂，溜回了雜貨店，一邊咳嗽，一邊擦去眼角的淚水。

“干得不錯。”蘇小曼說，嘴角掛著一絲冷笑。

雜貨店曾經雜亂無章，現在卻出奇地……井井有條。

工具整齊地掛在墻上，廢金屬精確地堆成一堆堆，工作臺在閃爍的霓虹燈照耀下閃閃發亮。

一陣低沉的隆隆聲震動了地面。

“三分鐘。”蘇小曼宣布道，聲音平靜而沉穩，“三分鐘后，整條街就會變成一片熔渣。那么……想不想學一些車輛改裝的知識？”隆隆聲越來越響，他們頭頂的霓虹燈招牌劇烈地閃爍著。

林默盯著她，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金屬燒焦味，黑虎幫成員的尖叫聲漸漸遠去。

他張開嘴想說話，但話卻卡在了喉嚨里。

他腳下的地面突然劇烈傾斜。

蘇小曼的金屬手臂在昏暗的燈光下微微發光，向他伸了過來，手里握著一把扳手。

“抓住，孩子。”她說，”那把扳手像銀色的火焰一樣閃閃發光，懸在他們之間的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