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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痛楚與抉擇

晨光微熹,藥圃清寂。小詩清亮的嗓音刺破凝滯:“師姐,這位便是救我們的陸前輩!”

“陸前輩”三字如驚雷,讓兩人回過神來,張小凡端砂鍋的手微不可察一頓,行進(jìn)幾步,穩(wěn)穩(wěn)地將那口騰著裊裊白汽、散發(fā)著濃郁米香與靈藥清氣的砂鍋放在桌子中央。

目光與陸雪琪在空中驟然相撞——剎那間,青云舊影、死淵寒芒、…無數(shù)碎片在眼底炸裂又沉入深潭。

他迅速垂眸,轉(zhuǎn)身,聲音低沉卻溫和:“既然來了,便一同用早飯吧。阿朵,去取碗筷。”

“是,先生!”小阿朵回應(yīng)道,丟下藥杵,雀躍入屋,轉(zhuǎn)眼捧出碗筷擺好,托腮眼巴巴盯著香氣蒸騰的砂鍋。

張小凡眼底掠過暖意,揉揉阿朵的小腦袋:“小饞貓。”

阿朵立刻眉眼彎彎,露出甜甜的笑容。

小詩挽住陸雪琪胳膊,只覺其臂僵硬無比,卻只當(dāng)陸雪琪疲累所致,笑吟吟拉她就座:“師姐快坐!陸前輩熬的粥可香了!”

陸雪琪看了小詩一眼,她深深吸氣,涼露混著草木清香灌入胸腔,強(qiáng)行壓下滔天巨浪。

聲音清冽似冰溪擊石:“有勞了。”

隨小詩落座斜對角,脊背孤峰般挺直,云袖下交疊的雙手指節(jié)青白。

張小凡沉默入屋,端出藤編食盒,擺上暄軟饅頭、金黃蒸糕、醬亮咸菜。

無言執(zhí)勺,先為翹首的阿朵和小詩盛滿濃稠晶瑩的藥粥。

勺移至陸雪琪的粗陶碗前微滯,才穩(wěn)穩(wěn)注滿。

熱氣氤氳,隔開兩人。

“請用。”他放下勺。

小詩與阿朵迫不及待,小口啜吸,輕響驅(qū)散沉寂。

木桌兩端,靜默如淵。張小凡拿起饅頭,掰下一塊,緩緩送入唇齒。

咀嚼緩慢如儀式,目光鎖死在桌紋或指腹粗糙處,對面前漸涼的粥視若無睹。

陸雪琪雙手捧碗,暖意透壁入冰心。

她凝視裊裊熱氣中模糊的倒影,米粒沉浮如紛亂舊憶。

仿佛捧著一面隔絕塵世的鏡,周身空氣凝結(jié),唯長睫微顫泄露心瀾。

小詩碗粥已半,見師姐碗中熱氣散盡,忍不住輕喚:“師姐快嘗嘗,涼了藥香就淡了,沒那么好喝了。”

陸雪琪指尖微動,似被驚醒。

目光無意識掠過對面——張小凡正咽下最后一口饅頭,喉結(jié)滾動,視線依舊低垂。

她沉默一瞬。

在三人注視下,她緩緩端碗至唇邊,垂首,淺淺啜了一口。

溫?zé)岬闹嗷胙屎恚瑯闼氐墓任锔侍鸸鼟兑豢|藥草清苦,瞬間熨帖干澀。

這平凡滋味,卻如鑰匙猝然啟開塵封之匣——洶涌洪流猝然沖破冰封心防,酸澀與暖意交織,直沖眼底。

捧碗的手幾不可察一顫,隨即穩(wěn)住。

她放下碗,螓首未抬,長睫掩盡波瀾。

然而,那清冷如冰玉相擊的聲音,帶著一絲觸及靈魂深處的悸動,在寂靜中清晰蕩開:“真好。”

二字輕如羽落,重若山傾,狠狠砸進(jìn)張小凡沉寂心湖。

他咀嚼徹底停止,緩緩抬眼。目光越過涼透的粥碗,落在她低垂輕顫的眼睫、緊握碗沿泛白的指節(jié)上。

粥自然好,樸拙熨帖,暖身暖心。

但這聲“真好”,又豈止是粥?

是漂泊孤舟忽觸岸礁的恍惚慰藉,是冰封萬載的心湖被一縷暖陽融開的細(xì)微漣漪,是跨越生死劫波、歷盡數(shù)載風(fēng)霜后,對“活著”本身,一句耗盡心力才得以吐露的、最復(fù)雜亦最樸素的喟嘆。

清風(fēng)過竹,沙沙作響。桌上的粥,已然涼透。

然而那一聲“真好”,卻如投入死寂深潭的第一顆石子,終究在這凍結(jié)了數(shù)年的時光冰面上,漾開了一圈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漣漪。

竹舍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藥草清香和沉睡者均勻的呼吸聲。

張小凡指尖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青色微芒,緩緩從兩位昏迷女子額前收回。

他起身,撣了撣素色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聲音沉穩(wěn):“余毒雖尚未盡除,但已無大礙。再靜養(yǎng)半日,當(dāng)可蘇醒。”

“當(dāng)真?太好了!”小詩懸著的心終于落地,眼圈一紅,喜極而泣的淚水奪眶而出,“謝謝前輩!謝謝前輩!”

陸雪琪靜立一旁,清冷的眸光掃過師妹們安詳?shù)乃仯致浠貜埿》渤领o的臉上,最終伸出手,輕輕攬住小詩微微顫抖的肩膀,掌心傳遞著無聲卻堅(jiān)定的安慰,聲音輕若晨風(fēng):“好了,師姐們無事便好,莫哭。”

待小詩情緒稍穩(wěn),自請留下照看。

張小凡微微頷首,率先轉(zhuǎn)身,步履無聲地走出了竹舍。

陸雪琪緊隨其后。

庭院內(nèi),晨光已盛,穿過稀疏的竹葉,灑下斑駁的光影。

小阿朵蹲在石臼旁,正全神貫注地?fù)v著草藥,小藥杵起落間發(fā)出清脆而規(guī)律的“篤篤”聲,仿佛在為這靜謐的院落打著節(jié)拍。

清新的草木氣息混合著藥香,縈繞在兩人之間。

陸雪琪的目光越過搗藥的小小身影,投向籬笆外綿延的青山翠谷,最終落在身旁那個沉默佇立的背影上。

數(shù)年光陰,幾經(jīng)沉浮,洗去了少年意氣,沉淀下的是如這山林般的深沉與寂寥。

她朱唇輕啟,清冽的聲音打破了只有搗藥聲的寧靜,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詢:“未曾想到,你竟在此處……張師弟。”

“師弟”二字出口,恍如隔世。

張小凡沒有立刻回應(yīng),只是同樣望著遠(yuǎn)山,目光深邃。

片刻后,他才緩緩道:“我曾應(yīng)允此地的大巫師,在此庇護(hù)金族十年。約定未滿,自當(dāng)信守。”

言簡意賅,是他一貫的風(fēng)格,卻道出了他滯留此地的緣由。

短暫的沉默再次降臨。

風(fēng)吹過竹梢,發(fā)出沙沙的細(xì)響。陸雪琪微微側(cè)過身,清澈如寒潭的眼眸直視著張小凡的側(cè)臉,仿佛要穿透那層平靜的表象,探尋深埋的過往。

她的話語清晰而直接,如回蕩在這竹院中:“聽說碧瑤醒了。”

她緊緊盯著張小凡。

哪怕是最細(xì)微的肌肉牽動,眼神的閃躲,她都不愿錯過。

這是她此行最想問的問題,也是橫亙在他們之間的冰山一角。

張小凡的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但轉(zhuǎn)瞬即逝。

他依舊望著前方,連眼睫都未曾顫動一下,仿佛早已料到她會提及此事,聲音低沉而平穩(wěn),聽不出波瀾:“我知道,是此地的大巫師出手相救。”

陸雪琪并未就此打住,她向前半步,無形的壓力隨著她的靠近而彌漫:“那你,為何不留在鬼王宗?”

鬼王宗有他牽腸掛肚、舍命相護(hù)之人,更有數(shù)年的根基。

留下,似乎是順理成章的選擇。

張小凡終于緩緩轉(zhuǎn)過身,正面迎向陸雪琪探究的目光。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但深處仿佛沉淀著難以言喻的蒼茫。

他沉默了一息,仿佛在斟酌每一個字的重量:“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七個字,斬釘截鐵,道盡了他與鬼王宗理念的根本背離,這是他無法妥協(xié)的底線。

頓了頓,那平靜的面具似乎裂開一道細(xì)微的縫隙,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fù)雜的情緒,是釋然?是痛楚?抑或是難以言喻的疲憊?

他補(bǔ)充道,聲音輕了些,卻帶著塵埃落定般的沉重:“而且……碧瑤她已經(jīng)將我忘記了。我離開,于我,于她,都好。”

“忘記”二字,輕飄飄的,卻承載著千斤重?fù)?dān)。

“都好”二字,更是包含了多少無奈、放手與自認(rèn)為是最好的成全。

陽光落在他身上,卻驅(qū)不散那份刻骨的寂寥。

竹影搖曳,阿朵的搗藥聲依舊清脆,敲打著這凝固的空氣。

陸雪琪久久無言。

她看著張小凡,看著他將最深的痛楚和最重的抉擇,用如此平靜的語氣陳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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