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覺羅喉間腥甜翻涌，強運天罡玄功壓下逆亂氣血，面上卻紋絲不動，朗聲道：“岳兄驚世修為，何苦為普六茹堅那篡逆之輩驅(qū)使？若肯歸順大周，裂土封侯不過唾手，人間富貴唾掌可得！”

“錚！”

月光在霸刀狹長的刃口上凝成一線凄冷的銀芒。張小凡手腕輕震，刀鋒發(fā)出龍吟般的低鳴，冷笑聲隨之響起：“好個宇文覺羅！拳腳上討不得半分便宜，便欲逞這唇舌之利？”

他雙眸如寒星乍亮，直刺宇文覺羅：“岳某行事，只求俯仰無愧天地！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宇文覺羅受死”話音未落，他腳下青石無聲碎裂，身形已化作一道模糊的殘影。

霸刀出鞘！

剎那間，山林月華仿佛被無形之手攫取，天地驟然一暗。

刀勢起處，看似緩慢沉重，如推萬仞山岳，實則快逾奔雷掣電！

左側(cè)刀氣呼嘯凝聚，化作五岳傾倒、天崩地裂之勢；右側(cè)刀光潑灑開來，化為四海翻騰、怒潮滔天之態(tài)！

凜冽的罡風平地卷起，圍觀眾人胸口如壓巨石，呼吸困難，手中兵刃竟自發(fā)嗡鳴震顫，仿佛末日降臨，欲掙脫主人的掌控！

宇文覺羅臉色劇變，厲喝聲中雙掌交錯胸前，周身血光大盛！

虬結(jié)如龍的臂膀撐裂錦袍，皮膚下透出血玉般的詭異豪光，正是他融合宇文氏皇族秘傳獨創(chuàng)的護體神功——“天罡不壞體”！

“喝——！”

他雙拳悍然擊出，剎那間化作漫天血金色拳影，每一拳都裹挾著開山裂石的狂暴真力，硬撼那鋪天蓋地、仿佛要碾碎山河的刀勢！

“轟隆——！！！”

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夜空。肉眼可見的氣浪呈環(huán)狀炸開，周遭古木應(yīng)聲摧折！

宇文覺羅連退七步，每一步落下，堅硬的青石地面便如豆腐般被踏出三寸深坑，石屑激射。

嘴角一絲血跡尚未溢出，眼前景象讓他肝膽俱寒——那如山如海的磅礴刀光，竟在瞬息間分化萬千，化作絲絲縷縷、無孔不入的犀利雨絲，穿透了他引以為傲的血金色拳影屏障！

“破！”

張小凡清喝如冰。宇文覺羅護身的血光如同琉璃遭遇重擊，轟然炸碎！

他急展“游龍步”身法，身形詭異地扭曲閃避，然而一縷刁鉆的刀氣已如附骨之疽，“嗤”地劃過肩頭，錦袍立時殷紅一片。

心頭驚雷：原來他方才……竟留了三分余力！

“岳兄！當真要不死不休？”宇文覺羅聲音透出微不可察的顫抖，死亡的陰影讓他脊背發(fā)寒，“殺朝廷大將，便是與整個大周為敵！天涯海角，永無寧日！”他知道自己還不能死，陛下急需的靈鹿之血尚未送達，奈何眼前之人，已非他能抗衡！

“哼！陛下倒行逆施，正是爾等宵小蒙蔽圣聰！”李淵見狀，立即高聲喝道，“今日我等撥亂反正，陛下終會醒悟！大哥放手施為，必有厚報！”

對于李淵的話，張小凡卻置若罔聞。

他緩緩抬眸，目光深邃如古井寒潭，聲音卻澄澈得如同雪水滌蕩過的山石，字字千鈞：“吾乃山野布衣，行于世間，憑的是一雙鐵拳，一柄快刀。所作所為，唯順本心。權(quán)勢富貴，皇圖霸業(yè)，與我何加焉？”

每一個字吐出，都如晨鐘暮鼓，在他心湖深處轟然震蕩。奇妙的變化發(fā)生了！

體內(nèi)原本如江河奔騰的真氣，忽而自行流轉(zhuǎn)，那些往日滯澀不通、細若游絲的微小經(jīng)脈，竟在此刻言語頓悟之間豁然貫通！當最后“何加焉”三字落定——

“啊——！”

張小凡驀然仰天長嘯！嘯聲穿云裂石，震得四野林木簌簌落葉。

剎那間，萬籟俱寂。

他只覺四肢百骸中，無數(shù)道清涼沛然的先天之氣如百川歸海，洶涌匯入丹田氣海，旋即奔騰直沖眉心玄關(guān)——泥丸宮！

“轟——！”

識海中仿佛混沌初開，宇宙炸裂！泥丸宮內(nèi)一道難以言喻的璀璨光華迸射而出，瞬間照徹神魂！

這一刻，他已非舊我。

眼前的世界煥然一新！ 草木細微的呼吸吐納、山風拂過時攜帶的情緒漣漪、腳下泥土中澎湃的生命脈動，天地間的一切都變得清晰靈動，觸手可及。

他信手虛握，分明感受到虛空之中流淌著浩瀚磅礴的無形偉力。心念微動，三丈外一片飄零的枯葉，倏然懸停于半空。

“原來，這便是大宗師之境。”張小凡凝視著自己掌心，那層經(jīng)年累月磨礪出的厚繭竟褪去幾分，皮膚下隱隱有溫潤光芒流轉(zhuǎn)。

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此刻他方真正懂得——這種與天地同呼吸、共脈搏的玄妙大自在，遠超凡俗權(quán)勢千百倍！

宇文覺羅面如金紙，他清晰地看到，張小凡周身三尺之內(nèi)，空氣因那磅礴無邊的真氣而微微扭曲、折射光線——這是唯有踏入大宗師境界方能形成的“勢”！領(lǐng)域之內(nèi)，我為天地！

“原來如此，我終究終還是有所不甘么？”張小凡輕聲低語，聲音如清風拂過深潭，漾起細微而悠長的漣漪。

碧瑤醒來后被鬼王打壓，自己雖順勢退隱，但那曾執(zhí)掌鬼王宗、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滔天權(quán)勢，終究如塵埃般，在他心靈最深處烙印下一絲難以察覺的印記，如同明珠蒙塵，遮蔽了那本自靈動的本心之光。。

而此刻，明心見性，塵埃滌盡！

靈魂宛如初生的朝陽，活潑潑光燦燦，照徹靈臺無暇無垢。

“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關(guān)鎖。而今塵盡光生，照破山河萬朵。”

禪詩輕吟，張小凡眸中神光流轉(zhuǎn)，仿佛蘊藏了萬千星河生滅的軌跡。

當他抬眼再次望向宇文覺羅時，對方臉上的恐懼已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虔誠的坦然與決絕。

宇文覺羅一雙虎目灼灼如火，再無半分退縮，直直迎上張小凡的目光。

“朝聞道，夕死可矣！”宇文覺羅豁然朗聲長笑，聲如洪鐘大呂，震得四周落葉狂舞，“今日得見大宗師破境，宇文覺羅三生有幸！岳兄！請讓末將以血肉之軀，一睹何為真正的——天人之刀！”

“好。”

張小凡只應(yīng)一字，刀已出鞘。

——此刀，早已脫胎換骨！

往昔，他的刀是借山岳之雄渾、瀚海之浩瀚，強行引動天地之威加諸己身。

而此刻，山就是刀，海就是意！山海交融，天地共鳴！刀即是我，我即是天！

刀光起時，仿佛五岳齊崩，大地沉陷，萬鈞之勢鎮(zhèn)壓得十丈內(nèi)空氣凝固如鐵；刀光落時，又如九幽怒海掙脫束縛，狂濤席卷八荒六合，浩瀚無匹，吞噬湮滅一切有形無形之物！

宇文覺羅瞳孔縮成針尖，周身氣機如陷萬丈泥潭，連一根小指都難以動彈分毫！

——這不是凡俗刀法，乃是煌煌天威！

刀鋒未至，他的心神早已被這一刀蘊藏的天地偉力徹底懾服，仿佛螻蟻直面九天雷劫，意志冰消瓦解，生不起半分抵抗之念。

“嗡——！”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響，只有一聲如同裂帛又似龍吟的奇異清鳴。

刀光掠過。

宇文覺羅保持著格擋的姿勢，靜立原地。下一刻，他眉心緩緩浮現(xiàn)一點細微至極的紅痕，身軀如被抽去所有支撐，緩緩向后仰倒。落地時，這位叱咤風云的大周名將，嘴角竟噙著一絲了悟的微笑。

張小凡收刀而立。四周塵埃不驚，微風依舊，仿佛方才那驚世駭俗的一刀，不過是月光下的幻影。

唯余地上，一道深不見底、蜿蜒如龍、彌漫著淡淡焦土氣息的刀痕，無聲地宣告——

此刀鋒芒，已非人間應(yīng)有！

“將軍——！！！”

金刀衛(wèi)統(tǒng)領(lǐng)的凄厲嘶吼撕破死寂的夜空。他單膝跪地，目眥欲裂地望著主帥逐漸冰冷的軀體。

“锃锃锃锃——！”

十二道刺耳的金鐵摩擦聲同時響起！十二把金背大砍刀在冷月下閃耀著雪亮寒光，瞬間交織成一片森然刀網(wǎng)！

“結(jié)陣——！為將軍報仇！！！”統(tǒng)領(lǐng)猛地起身，嘶聲咆哮，聲音因極致的悲憤而撕裂。

十二名金刀衛(wèi)，臉上再無絲毫恐懼，唯有刻骨的仇恨與赴死的決絕！身影瞬間交錯，步伐精準迅捷如同演練過千百次！

他們前后呼應(yīng)，刀刃相銜，氣機瞬間連成一體，剎那間構(gòu)成一座殺氣森森的移動刀山！

最前排四人貼地疾滾，金刀幻化出四道金色匹練，專削下盤，封死騰挪空間；

中間五人同時拔地而起，人在半空，五道刀光已然如九天銀河倒瀉，狂暴刀氣交織成瀑，封鎖中上三路；

統(tǒng)領(lǐng)親率最后三名精銳，人刀合一，化作三點致命金芒，以迅雷之勢直刺張小凡咽喉、心口、丹田！十二道刀鋒，上下交錯，前后勾連，織成一張密不透風、必殺無赦的死亡之網(wǎng)，將張小凡周身三丈之地盡數(shù)籠罩，潑水難進！

張小凡冷哼一聲，霸刀應(yīng)念出鞘。沒有繁復(fù)花巧，只是看似平平無奇的一記橫斬——“橫掃千軍”！然而刀鋒軌跡卻暗合天道軌跡，引動周遭氣流發(fā)出低沉嗚咽。

“喀嚓！鐺啷啷——！”

刺耳的金鐵撞擊與碎裂聲爆響！霸刀所過之處，前排四名金刀衛(wèi)如遭巨錘轟擊，虎口瞬間撕裂，鮮血迸濺，手中金刀竟被沛然莫御的巨力震得脫手飛出，打著旋兒插入遠處樹干！

第二波攻擊毫不停歇！五道自上而下的金色刀瀑已至頭頂！張小凡手腕翻動，霸刀由橫掃陡然變向向上撩起，劃出一道幽暗詭秘的半輪黑月

“噗！噗！噗…！”

五名身在半空的金刀衛(wèi)如被無形巨掌拍中，鮮血混合著內(nèi)臟碎片狂噴而出，人如斷翅鷂鷹般砸落塵埃！

統(tǒng)領(lǐng)的金芒已至咽喉前一寸！森寒的刀氣刺痛皮膚！張小凡手臂微抬，霸刀精準無比地格在對方刀尖之前半寸。

“勇氣可嘉。”

話音未落，刀身輕輕一震。

“鏘——！”

刺耳的金屬斷裂聲響起！統(tǒng)領(lǐng)那柄千錘百煉的金刀，竟應(yīng)聲斷作兩截！

一股無可抵御的柔韌巨力沿著斷刃傳來，統(tǒng)領(lǐng)悶哼一聲，整個人如同被攻城錘擊中，倒飛數(shù)丈，重重撞在一株合抱古松之上，樹干劇震，枝葉如雨落下。

前后不過呼吸之間，十二名精銳金刀衛(wèi)盡數(shù)倒地，殘肢斷刃散落一地，宛如秋日被掃落的枯葉。

“錚。”

霸刀精準歸鞘，金鐵相扣的清脆鳴響，為這場慘烈的廝殺畫上了冰冷的句點。

張小凡側(cè)目，望向呆立原地的李淵四人。他們眼中混雜著極致的震撼、敬畏，以及目睹神跡般的茫然。

“都是忠勇之士，厚葬了吧。”他淡然開口，語氣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宗師威儀。

李淵猛然回神，胸膛劇烈起伏，眼中迸發(fā)出近乎狂熱的崇敬光芒，抱拳躬身，聲音因激動而微微發(fā)顫：“是！大哥！”身后三人亦如夢初醒，望向張小凡背影的目光，已然如同仰望云端的神祇！

大宗師！傳說中的境界竟活生生呈現(xiàn)在眼前！舉手投足，破千軍如拂塵，斬強敵似割草！這早已超越凡俗武學的范疇，踏入近乎神話的領(lǐng)域！

李淵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立刻帶人行動起來。他們小心翼翼地將宇文覺羅的尸身扶正，整理遺容。

又逐一收斂十二名金刀衛(wèi)的遺體。這些悍勇的戰(zhàn)士，雖死雙目圓睜，手中仍死死緊握著斷裂的兵刃，仿佛不屈的戰(zhàn)魂猶在咆哮。

李淵心中暗嘆，掘土成墳，鄭重地將他們安葬于山崗之上。

待一切完畢，張小凡負手立于坡頂，遙望遠方軍營方向的夜空。

恰在此時，一顆璀璨的紫微帝星驟然大亮，隨即拖著長長的光尾，劃過天際，倏然墜落！

夜風驟急，呼嘯著卷起他的衣袍，獵獵作響，宛如欲展翅高飛的蒼鷹。

“走吧，”他的聲音隨風傳來，清晰而沉穩(wěn)，“你舅舅那邊，想必已成定局。”

話音落下，他已邁步下山，步伐沉穩(wěn)，踏月而行。李淵四人再無半分遲疑，緊隨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