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空蕩蕩的走廊，沙耶加忍不住發(fā)出悲鳴。

“嗚，我不要留在這。”

“冷靜些。”愛染百合香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慰。

“……”乃木坂琉華握緊雙拳，有些自責又有些不忿，最后只是低下頭默然不語。

“乃木坂同學，你是這里最了解靈異現(xiàn)象的人，有什么主意嗎？”御劍開口問道：

“我想想，讓我想想。”乃木坂琉華抱頭蹲下，偏中性的漂亮臉蛋擠成一團，肩膀微微顫抖，奮力思考各種與儀式相關(guān)的信息。

另一邊，御劍也在進行思考。

空間循環(huán)？還是扭曲感官？

從科學角度出發(fā)，前者需要耗費天文數(shù)字的能量，很難想象具備如此龐大能量的存在，居然無法瞬殺幾個普通凡人？

那么，可以排除第一種可能嗎？

不，換個角度思考，這些規(guī)律真的適用于幽靈嗎？這未必不是一種傲慢。

是取巧？還是依靠某種特殊自然現(xiàn)象？

倘若幽靈掌握某種能夠扭曲感官的幻術(shù)，什么地方最可能出現(xiàn)破綻？

腦海中靈光乍現(xiàn)，御劍忽然開口：

“沙耶加同學，手機借我。”

“哎？好、好的，請別看我的照片。”看到御劍臉上一如既往的平靜，沙耶加下意識服從他的請求。

待機畫面是張合照，幾個畫著奇怪濃妝的辣妹湊得很近，但另外幾人顯然心不在焉，不是看手機，就是看美甲，只有沙耶加一個人興高采烈盯著鏡頭，感覺合群又不合群。

瞥了眼期期艾艾的沙耶加，現(xiàn)在不是多管閑事的時候。御劍打開手機郵箱，隨即微微點頭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御劍同學有什么發(fā)現(xiàn)？”注意到他臉上的表情，百合香不禁問道：

“短信不見了。”

征求沙耶加同意后，御劍將手機屏幕展示給眾人。

短信欄內(nèi)顯示最新一條是在下午三點發(fā)出，內(nèi)容普普通通，沙耶加通過短信向打工的便利店請假。

除此之外，郵箱里再無任何新消息。

“怎么會？那些罵人的郵件全不見了。”沙耶加難以置信地說道。

“之前，我并沒聽見短信提示音。”御劍緩緩說道：

“這么一說，我好像也沒聽見，還以為沙耶加同學開了靜音。”百合香同樣點點頭。

“哎？為什么我聽到了？”乃木坂琉華愕然：

“如果電話和短信都是幽靈作祟，或許對方的能力并不強。”百合香得出一個令人驚訝的結(jié)論。

“正常舉行儀式時，那個靈體甚至不能影響在場所有人。沙耶加同學的手機也表明，那種幻覺的持續(xù)時間相當有限。如果不是實力有限，就是受到某種限制。”

“所以，它才要逼迫別人觸犯禁忌。”百合香看向沙耶加，后者立刻露出感激的表情。

“的確，我們雖然被困在舊校舍里，但那個幽靈也沒繼續(xù)發(fā)起攻擊。仔細想想，剛才那些反而更接近恐嚇。”

御劍忽然彈了彈直尺，狹長金屬條閃著銀色光芒，明明只是普通文具，被他握住后卻似一柄鋒利無匹的短刃，令人望之生寒。

“回教室看看。”說完，他徑直走向靈異社活動教室。

“什么？”乃木坂與沙耶加同時驚呼。

“值得一試。”百合香點點頭緊跟其后。

拿走卡住教室門的掃把，御劍一把將之拉開。

呼，一陣冷風吹出，教室內(nèi)沒有任何響動，唯獨窗戶被人打開，剛才那陣風便是因此而來。

“黑板上有人寫了字。”跟在御劍身旁的百合香低聲說道：

“我是鮮花，我是烈酒，我來捉鬼。”依次念出黑板上所寫內(nèi)容，所有人都感覺一頭霧水。

“看起來像是瘋子的囈語。”百合香說：

“幽靈也會發(fā)瘋嗎？”御劍輕聲自語。

“我還活著，暫時不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百合香居然還有心思開玩笑，沉穩(wěn)的簡直像是幕后黑手。

御劍被突然冒出的奇怪念頭逗樂，隨后注意到窗戶的異常。日島高中一般四月開學，現(xiàn)在才剛過去兩周，天氣并不算特別寒冷，玻璃窗上怎會有霜凍和霧氣？

湊近仔細觀察，他發(fā)現(xiàn)窗戶被霜凍覆蓋后根本看不清外部景象，仿佛舊校舍內(nèi)外被隔絕成兩個世界。即使透過那扇打開的窗戶，目光也無法穿透外面的濃重霧氣，再遠處更是一片漆黑。

如此看來，砸玻璃多半也是無用功，御劍默默心道。

“我想起來了！”乃木坂忽然有所動作。

接著，他跑向雜物堆奮力翻找，很快就尋得一本外表看起來有些年頭的筆記。

“這是以前靈異社前輩留下來的寶物，里面有很多外界論壇都沒有的稀有內(nèi)容，我就是從這學會銀仙儀式的。前輩還提到了更危險的碟仙儀式，不過沒有記錄完整步驟。”

一時間，教室內(nèi)只剩下翻動書頁的嘩嘩聲。

御劍沒有被短暫的平靜蒙蔽，他悄然閉上雙眼轉(zhuǎn)而運用聽覺感知外界動靜。

先前‘騷靈現(xiàn)象’發(fā)生時，御劍沒看到任何可疑身影，這說明肉眼無法直接看到靈體，這次他打算試試聽覺以及更難以描述的直覺。

老實說，盡管第一次遇到靈異事件，但他并不緊張，反而感覺對方……有點弱？

最大難點就是找不到目標所在，就像量子力學所說的無法觀察便無法影響，讓人有力氣無處使。

除此之外，御劍的心態(tài)就很平和，平和得讓他自己都為之驚訝。

回頭一想倒也不奇怪，就好比真實戰(zhàn)場上滾出來的老兵去便利店買煙，結(jié)果遇到小混混拿著鉛筆刀搶劫，非但不覺緊張，甚至有點想笑。

三無金手指果然害人不淺，把他一個學畫畫的，纖細、敏感又善良，考研還落榜的藝科生，活活逼成見慣生死、斬人不眨眼的劍士。

幾分鐘后，幽靈沒出現(xiàn)，倒是乃木坂發(fā)出一聲歡呼。

“找到了！”他指著舊筆記本上的一頁對眾人說道。

“借用碟仙生前姓名，就能在靈體失控時將其驅(qū)離。如果本身擁有靈能力，甚至可以強行命令對方返回幽界。”

聽起來怎么有點像……惡魔真名？這倒能說明銀仙儀式為什么比普通碟仙更安全，靈體本身性格良善是一方面，儀式名稱直接點出其姓名也很關(guān)鍵。萬一發(fā)生意外，還可以用這個來中止儀式。

話說回來，幽界又是什么地方？死者的世界？

御劍心中思量，雖沒從那個幽靈身上感到多少威脅，但他并不打算魯莽行事。

矮個里選高個，既然乃木坂這個靈異愛好者已找到辦法，姑且先試試。

“可我們并不知道那個幽靈的名字。你該不會認為召喚來的還是銀仙吧？”沙耶加倒也不傻，一句話指出其中關(guān)鍵。

“這確實是個問題。”乃木坂又卡殼了。

按靈異社前輩筆記上記載的內(nèi)容，舉行儀式的材料都很常見，哪怕被困在舊校舍也能就地取材，唯獨最關(guān)鍵的真名難以著手。

“乃木坂同學，筆記可以借我……”百合香看了一眼身旁的御劍：“借我們看一看嗎？”

得到允許后，她忍不住對手心呼出口氣，立刻升起一陣白霧。

不知為何，距離太陽落山還沒過去多久，室內(nèi)溫度就已明顯下降。

御劍走近兩步站到百合香身邊，很自然地把外套遞給她。百合香沒有拒絕，披上后輕輕說了聲謝謝，然后將那本舊筆記翻開攤在腿上，稍稍向側(cè)面讓開些位置。

于是，兩人一起并肩觀瞧起這本陳舊筆記。

看著看著，御劍漸漸品出些味來。留下筆記的前任社長雖語焉不詳，但從細節(jié)上推測，沒準對方是個貨真價實的靈能力者。

按照他的說法，人類居住的世界以物質(zhì)為基礎，所以被稱為‘現(xiàn)世’。而所謂的幽界，則是更偏向精神的另一維度。

兩個世界有如一枚硬幣的兩面，多數(shù)情況下不會產(chǎn)生交集。也就是說，普通人一輩子都不太可能遇到靈異事件，或套用筆記上的專業(yè)術(shù)語，不會遭遇靈災。

像銀仙這樣的簡單通靈儀式，可以理解為隔著一道山谷大聲喊話，聲音雖然能傳遞過去，人卻停留在原地，所以危險性并不高。

但那位前社長在筆記末尾特意強調(diào)，千萬不要隨意改動儀式細節(jié)。

盡管幾率非常小，大多數(shù)‘俺尋思’類改動只會導致儀式失敗。可一旦發(fā)生意外，參與者必然陷入險境。

最糟糕的情況，莫過于幽界與現(xiàn)實真正聯(lián)通，屆時就會形成被稱作‘常世’的特殊領(lǐng)域，幽界個體有可能通過常世干涉甚至進入現(xiàn)世。

那好比將兩張紙彼此重疊，原本涂在不同紙張上、互不影響的黑白兩色，相互接觸后就會將對方染上自身色彩，混同成一抹別樣的灰。

常世，便是現(xiàn)實與幽界相互交融產(chǎn)生的灰色領(lǐng)域，往往也是靈災發(fā)生的先兆。

“御劍同學有什么想法？明明發(fā)生這種事，但你好像完全不緊張。”百合香低聲問道：

“對于這點，我也很驚訝。”御劍頓了頓。

“何況班長也很冷靜，你一點都不害怕嗎？”

“哎，難道御劍同學想看我害怕的樣子，真是壞心眼。”愛染笑了笑，眼神透著毫不掩飾的戲謔。

“老實說，完全無法想象那種樣子。”說著，御劍看向不遠處小聲爭執(zhí)的兩人。

盡管乃木坂有點怕沙耶加，但當后者說話，他又忍不住小聲反駁。兩個互相爭執(zhí)的家伙，距離反而越來越近，就像寒風中瑟瑟發(fā)抖的兩只刺猬。

或許，那才是普通高中生面對靈異事件該有的反應。

至于這邊兩位，嗯，他們應該是特例。

“百合香同學覺得這本筆記有用嗎？”

“嗯，里面對銀仙儀式的記錄很詳盡，關(guān)于儀式涉及到的契約、保護以及相關(guān)禁忌等方面都做了原理解析，看起來……很專業(yè)。”愛染百合香給出中肯評論，其中隱含的意思也與御劍不謀而合。

筆記內(nèi)容邏輯自恰，行文方式更接近學術(shù)論文而非單純收集坊間謠傳，所以百合香得出相似判斷，上任社長是真正的業(yè)內(nèi)人士。

“我也這么想。”御劍點點頭，看向還在爭吵的兩人。

“乃木坂同學，我有一個主意。”

見對方投來目光，就聽他用平常語氣繼續(xù)說道：。

“再舉行一次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