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月光如寒霜一般照射在地面上，將整個天臺籠罩在一種冷色調的畫面之中。

柳如煙背對著林墨，只身站在天臺的邊緣，紅色的旗袍在冷風之中獵獵作響，衣角翻飛之間，隱隱約約的能看到她那半透明的身體輪廓。

她的身影比上次見面時更加虛幻，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你來了。“柳如煙沒有回頭，聲音輕得如同蚊子一般，感覺比往常虛弱了很多。

林墨在距離她三米之處停下了腳步，這個距離，既不會顯得冒犯，又足夠在突發情況下做出反應。

“周福沒有讓你來殺我嗎？“林墨開門見山。

”呵呵，雖然他掌握了我寄托之物，但我也不是他的奴隸。”柳如煙那輕蔑的笑聲中，夾雜了少許虛弱之感。

柳如煙緩緩轉身，月光下她的脖頸處赫然顯現著一圈青紫色的掐痕，那應該是她死亡時留下的傷痕，平時是不會展現出來的。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那道傷痕，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疼痛與疲憊：“19XX年到現在，已經八十多年了...“

林墨注意到她今天身上所穿的旗袍，赫然是他在記憶幻境之中說看到的那件旗袍，那上面似乎還有未成干涸的血跡。

柳如煙的目光越過林墨，望向遠處那燈火輝煌的大都市，眼神之中交織著仇恨與悔恨。

“我恨那個漢奸，恨侵略者···但是···“她的聲音突然有些哽咽，“但是···我最痛恨的還是我自己。“

“為什么？“林墨輕聲問道。

柳如煙苦笑一聲，抬起那近乎透明的手腕：“因為我太沖動，太愚蠢...那天晚上我本可以先把情報送出去，不應該貪功還去拍照片，最后前功盡棄·······。“

她的指尖劃過虛空，仿佛在重現場景，“情報沒能送出去，漢奸也沒有能夠揭發，那名單上的學生也沒能救出來...“

一滴血淚從她的眼角滑落，在半空中就蒸發成紅色的霧氣。

“八十多年了，我日日夜夜的悔恨，這份悔恨已然成為了我的執念。“柳如煙的身影突然閃爍了一下，“讓我無法超脫，無法轉世...“

林墨突然從懷中取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看看這個。“

那是一段記錄視頻。

視頻里是現在的上海大都市的繁華景象：外灘燈火輝煌，黃浦江上游輪穿梭；孩子們在世紀公園里歡笑奔跑；

街頭藝人演奏著歡快的民謠；陸家嘴的高樓大廈間，五星紅旗迎風招展。

柳如煙怔怔地看著，血淚不斷滑落。她的身影在視頻的光亮中顯得更加透明，但眼神卻漸漸有了神采。

“那個漢奸早就伏法，侵略者也被趕出了祖國。“林墨收起手機，聲音堅定，“現在的祖國，沒人敢欺負。“

“我真想親眼看看...“柳如煙的聲音顫抖著，她向前飄了一步，幾乎貼到林墨面前。

林墨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的寒意，但奇怪的是，這寒意之中竟然帶著一絲溫度。

柳如煙突然笑了，笑的十分凄美，且釋然：“你果然和他們不一樣...你不是來消滅我，也不是來利用我。“

林墨取出了一張玄鐵級的封印卡牌，卡牌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熒光：“以這張卡為媒介，你可以附在我身上，看到我所看到的一切。它不是束縛你自由的枷鎖，它只是你累了乏了，能讓你安心休息的家。

柳如煙凝視著眼前的卡牌，又看向林墨的眼睛：“如果我說愿意...你會遵守承諾嗎？“

“會的。“林墨的回答毫不猶豫。

“哪怕我隨時可能反悔，甚至殺了你？“

林墨迎上她的目光，嘴角揚起一抹笑意：“我相信你。“

柳如煙深深地看了林墨一眼，身影開始漸漸淡化。夜風吹散了她的最后一句話：

“明天是三日游的最后一天...周福一定會對你下手。到時我會盡量反抗他的命令...記住，胸針是我的執念所在，也是我弱點所在，如果胸針被破壞了，我也會魂飛魄散的。“

柳如煙的身影完全消散后，林墨仍站在原地。

夜風漸冷，林墨緊了緊衣領·······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了房間里面。

“道姑姐姐，“林墨對著空氣輕聲道，“今天可能要動用你的力量了。“

卡牌微微發熱，清虛道姑的聲音直接在他腦海中響起：“賭約規定，不能使用白銀級卡牌。“

“不是讓你出手，“林墨將卡牌收回內袋，“只是需要你幫忙盯著點，萬一我...“

“死了活該。“清虛干脆地切斷聯系。

林墨搖搖頭，推開房門。走廊里靜得出奇，昨晚還住滿老人的客房如今大半敞著門，里面空無一人。

只有307和308兩間房還關著，顯然周福已經開始轉移“貨物“了。

餐廳里，僅剩的五個老人木然地吃著早餐。

周福不見蹤影，只有一個陌生壯漢守在門口，警惕地打量著每個經過的人。

“大爺，“壯漢攔住林墨，“其他人呢？“

林墨故意讓聲音發抖：“不、不知道啊，我睡醒就沒人了...“

壯漢瞇起眼睛，突然伸手抓住林墨的衣領：“你身上怎么有陰氣？“

林墨心頭一跳——這家伙不是普通人！

他立刻裝作腿軟要倒，趁機掙脫對方的手：“我、我心臟不好...“

“老劉！“周福的聲音從走廊盡頭傳來，“別管他了，先把這些人帶上車！“

這名叫老劉的壯漢狠狠瞪了林墨一眼，轉身去驅趕那些老人。

等所有人都離開餐廳，林墨迅速跟上。后院停著兩輛黑色面包車，老人們被趕上了第一輛。

周福站在車旁不停地看表，而老劉則鉆進駕駛室發動了引擎。

“要跑路？“林墨皺眉。他必須今天行動，否則一旦周福離開酒店，再找他可就難了。

正思索間，一陣冷風拂過后頸。林墨回頭，看到柳如煙站在走廊拐角的陰影里，朝他輕輕搖頭。

“什么意思？“林墨用口型問道。

柳如煙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了指周福手中的胸針，最后做了個“等待“的手勢。

林墨剛要追問，突然聽到周福厲聲喝道：“如煙！過來！“

柳如煙的身影瞬間消失，下一秒已經站在周福身旁。

周福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腕，將胸針按在她身上，低聲念了幾句咒語。

柳如煙的身體劇烈顫抖起來，眼中閃過一絲痛苦。

“看好他，“周福指著林墨對柳如煙說，“別讓他壞事。“

說完，周福上了第二輛車，兩輛面包車一前一后駛離酒店。

林墨站在原地沒動。他知道柳如煙就在身后，但不敢貿然轉身——周福雖然走了，但那個叫老劉的壯漢明顯懂些門道，說不定留有后手。

“他去找買家了。“柳如煙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冰冷的氣息拂過林墨的脖頸，“中午之前不會回來。“

林墨慢慢轉身：“老劉呢？“

“去處理那些老人。“柳如煙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他們會'意外'死在郊區，貸款合同自然就生效了。“

“你為什么不阻止？“

“我試過。“柳如煙抬起手，手腕上有一圈焦黑的痕跡，“每次反抗，胸針就會灼燒我的魂魄。“

林墨注意到她今天的身影比昨天淡了許多，顯然消耗很大：“昨天你反抗他不來殺我，他也是這么對你的！“

柳如煙沒有回答。只是看了林墨一眼，然后又消失在空氣中。

這時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咒罵聲——周福提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