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銘甩手把合同往孫小小懷里一扔，轉身就要往外晃蕩。

兩個新人眼巴巴等著領導訓話，結果這貨連眼皮都不帶掀一下，徑直往門外飄。

腳后跟剛蹭過門檻，迎面撞上堵人墻。

吳珊珊不知道何時從后面越上來，站到了顧銘面前，看著顧銘，鏡片后射出兩道精光：“我當私人財務管家？你也得先報家底吧？存款幾位數？產業都有什么？”

“不然我怎么幫你打理？”

“我現在銀行差不多60萬吧。”顧銘扒拉著玻璃門轉軸玩，“產業嘛……”他抬下巴戳了戳身后店面，“你所見即所得。”

吳珊珊眼珠子快彈到地磚縫里：“六十萬？你六萬塊雇財務？你他媽拿血汗錢當歡樂豆撒呢？”

顧銘連忙掏出合同抖開：“白紙黑字，你可簽了三年哈，現在可不能反悔！”可不能讓她跑了！

“哈！”吳珊珊都不知道是哭還是笑，“你還怕我跑？你的存款都不夠付我10個月工資的，你竟然還怕我跑？”

“嗨，姐，慌什么，我都不慌，6萬塊，你絕對值得！”

顧銘突如其來并且莫名其妙的信任，讓吳珊珊感到一絲良心不安。她還有底兒沒和顧銘交代的。

沒錯，她是華爾街回來的；沒錯，她是因為公司內斗，身心俱疲才回來修養。但是為什么不在那邊尋找一個公司，而要回來呢？

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做過幾家公司的CFO（也就是財務總監），但那幾家公司無一例外，全倒閉了。

一家公司是湊巧，兩家也可以是湊巧，但是5家的話，這個履歷，實在是看不過眼。所以也可以說，吳珊珊其實是被華爾街逼走了。

想到這里，吳珊珊還是決定交個底：“顧銘，我實話跟你說吧，我在華爾街待過的5家大公司，都倒閉了。我謝謝你的信任，但是我希望你考慮清楚，這6萬塊花我身上，你有沒有必要。”

“嚯！”顧銘猛地后仰，“掛了5家？你這哪是財務，整個一行業冥燈啊！”說完他咧嘴露出八顆白牙，“巧了不是？我這人就愛跟閻王爺掰手腕。”

吳珊珊聽到“行業冥燈”四個字，眼刀嗖地甩向顧銘，又在對方笑嘻嘻的表情里僵住。這外號可不是顧銘原創——華爾街那群同行早在她第三次搞垮公司時，就給她扣上了這個諢名。

五家巨頭在她任職期間連環暴雷，現在別說華爾街，連滬上金融圈都流傳著“閻王點名”的段子。

可天地良心，她這個財務經理就是個高級賬房，每次舉著財務報表追著CEO喊剎車，那群油膩中年只會擺擺手：“小姑娘不懂資本游戲。”

她完全沒有決策權，哪怕看出了問題，那群人也不肯聽自己的。可以說她每次都是無比清醒地看著公司倒下去——她也很痛苦啊。

看著吳珊珊有些凝重的表情，顧銘覺得自己是不是開錯了玩笑。他咳嗽一聲，語帶安慰：“沒事，姍姍姐，我跟你保證，我們絕對不會倒閉，你安心干就行。”

“你這次一定可以證明，倒閉是他們的鍋，不是你的！”

顧銘說完就走了。雖然顧銘說吳珊珊隨意來，打卡也隨意，但是吳珊珊骨子里的素養，可不允許她光拿錢不干活。

吳珊珊攥著衣角挪回服裝店時，掌心還沁著薄汗。她原以為面試不過是走個過場，此刻卻站在玻璃櫥窗前望著自己倒影發怔。直到空調冷氣撲上面頰，才驚覺已經坐在收銀臺前翻起了賬本。

她很快和店里幾個姑娘熟悉起來，然后就和陳玉主動要來了店里的營收表，她要開始干活了。

“來，珊珊，表給你，然后計算機在這兒。”

“沒事，玉姐，我不用計算機。”

陳玉遞來計算器的手懸在半空。吳珊珊沖她笑笑，泛黃紙頁在蔥白指尖翻飛，筆尖劃過紙面，沙沙聲與墻上掛鐘秒針跳動重疊。

店里剩下的5個姑娘頓住了，停下了手頭的工作來看吳珊珊表演——她們從未見過有人心算比掃碼槍還快。

吳珊珊越算表情越凝重，忽然停筆，圓珠筆在虧損數字上戳出個墨點：“按照這個消耗速度……”她仰頭看向積著灰的水晶吊燈，“不到三個月我們就集體失業了啊。”

“誰說不是呢！”陳玉也是愁容滿面，“我們幾個想過很多辦法，差點連色相都出賣了，營業額才干上1600，但也趕不上老板敗家的速度。”

“珊珊，你是大公司出來的，見多識廣，你有什么好建議嗎？”

“嗯……”吳珊珊啪地合上賬本，觀察起店來，外頭老式招牌在風里吱呀作響，霓虹燈管早八百年就不亮了，“這門臉，客人隔著三條街都瞧不見，我覺得咱們先把招牌修一下吧，白天還好，晚上客人能看見就有鬼了。”

就在這時，玻璃門突然被撞得叮當作響，顧銘拎著六個塑料碗闖進來，汗珠順著發梢滴在涼粉包裝袋上。

“都來搭把手！”他齜牙咧嘴地把六個碗往桌上一墩，腦門上的汗在空調風里涼颼颼的。

他剛剛在路上看到賣涼粉，靈機一動和系統交涉要給員工買甜品。但是他長了個小心眼，6碗涼粉分了6次付款，生生把返利次數干到了24次！再折騰6回就能升到0.2版本，到時候返利直接翻倍——光是想想，后槽牙都樂得發酸。

吳珊珊看見顧銘跨進門檻，拿營收表就走上前：“老板，你回來得正好，我在想店里如果可以翻修一下招牌的話，肯定會更好，現在的顧客都很喜歡打卡網紅店，好的裝修可以……”

顧銘氣定神閑地掀開塑料蓋，把涼粉推到吳珊珊面前：“急什么，天大地大，吃東西最大。”說著他又嬉皮笑臉，“裝修門面那些都是虛的，有你們這群拼命三娘在，要什么網紅裝修？”

吳珊珊拿著涼粉的手一抖，腦內瘋狂滾動著剛剛查賬時蹦出來的數據——底薪5200、8000、30000、60000……這敗家老板現在居然跟她裝勤儉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