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的熒光燈管嗡嗡作響，刺得我太陽穴突突地跳。手術中的紅燈已經亮了三個小時，我指甲縫里還殘留著陸沉的血——暗紅色，帶著鐵銹味。

“沈律師？“

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走過來，胸牌上寫著“神經內科主任周維安“。我猛地站起身，膝蓋撞翻了咖啡杯。

“病人情況比較復雜。“周醫生翻著病歷，“除了腰部的槍傷，我們還發現他腦部有異常電波活動，像是長期藥物影響...“

“什么藥物？“我打斷他。

醫生猶豫了一下：“具體成分要等毒理報告，但臨床表現類似LSD與某種抗膽堿能藥物的混合體...這會導致幻覺、記憶紊亂和...“

“自殘傾向？“我盯著病歷上“多處陳舊性割傷“的字樣。

周醫生點點頭：“更麻煩的是，病人情緒非常不穩定，對我們的治療很不配合。”

我的心臟一陣疼痛。我想起陸沉身上那些各種各樣的傷痕，他們還給他注射藥物…想必他對醫生護士是充滿戒備的。

“能探視嗎？“

“暫時不行。“周醫生壓低聲音，“司法部的人在外面，說要等病人醒來第一時間問訊。“

我這才注意到走廊盡頭站著兩個穿制服的人。其中年輕的那個正死死盯著這邊，手指不停敲擊配槍。

ICU的玻璃窗映出我憔悴的倒影。我湊近些，看見陸沉躺在各種儀器中間，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他的手腕被特殊約束帶固定，露出的皮膚上密密麻麻全是針眼的痕跡。

“他們對你做了什么...“我無聲地呼喊。

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震動。一條匿名短信：「B2停車場。現在。」

電梯下行的三十秒里，我檢查了三次別在腰間的小型手槍——經歷了這么多事，我不得不帶著它防身。

停車場B2層空曠得詭異。我的腳步聲在混凝土結構中回蕩，直到一盞應急燈下出現個佝僂身影。

老陳。父親的管家。

“小姐不該回來。“老人遞來一個牛皮紙袋，“老爺讓我保管的，說如果有一天他...這里面的東西能保命。“

我打開紙袋，倒出一支老式錄音筆和幾張泛黃的照片。第一張照片上，年輕的沈明遠正與一群穿白大褂的人站在某棟建筑前，橫幅寫著“神經藥物控制實驗啟動儀式“。

“1992年...“我瞳孔驟縮，“那時候父親還在司法部科技司？“

老陳的嘴唇顫抖起來：“那不是普通實驗...他們用囚犯測試...精神控制藥物...“

錄音筆里的聲音證實了最壞的猜想：「測試對象LS-1145出現嚴重戒斷反應...建議終止實驗...」「不行！沈司長說了，必須完成全部十二次注射...」

編號LS-1145。我突然想起陸沉手腕上的監獄編號：ST-1145。

“后來聽說測試對象很多都出了問題，他們不得不停止了實驗。“老陳老淚縱橫，“所以當發現陸沉在查這個案子，老爺...他不得不...阻止他“

我的視線模糊了。照片背面的日期顯示，實驗終止于1993年春——我出生前三個月。

手機再次震動。周醫生的短信像一記重錘：「病人醒了，但出現嚴重譫妄，一直喊你的名字」

ICU的自動門剛打開，我就聽見陸沉的嘶吼：“放開我！她會有危險！“

約束帶勒進他的手腕，滲出血絲。兩個司法部官員站在床邊，其中一個正舉著錄音設備。

“陸先生，請確認您指控沈明遠——“

“昭昭！“陸沉突然看向門口，充血的眼睛亮得駭人，“快走！他們給你也注射了！“

我僵在原地。周醫生匆忙解釋：“他以為現在是五年前，記憶完全混亂...“

“不是混亂。“我走向病床，舉起那張實驗照片，“陸沉，看著我。LS-1145是什么？“

陸沉的瞳孔劇烈收縮。他掙扎著坐起來，約束帶深深陷入皮肉：“第...第四代實驗藥物...會篡改記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你生日那天！蛋糕！你父親在蛋糕里...“

我的血液瞬間結冰。我二十歲生日那天，確實因為“食物中毒“住院三天，期間記憶模糊。

司法部官員交換了個眼神，年輕的那個突然拔槍對準陸沉：“夠了！犯人明顯精神失常，證詞無效——“

“放下槍！“我同時拔槍上膛，“否則我會告你威脅證人人身安全！“

僵持間，陸沉突然扯掉輸液管，用帶血的手指在床單上畫了個奇怪的符號：一個圓圈，里面有三個三角形。

“證據...“他聲音嘶啞，“在老地方...密碼是你生日...“

年輕官員的槍口微微發抖：“沈律師，你確定要相信一個瘋子的胡言亂語？“

我的視線沒有離開陸沉的眼睛。那里面的瘋狂之下，是我熟悉的、鋒利如刀的光芒。

“我信他。“我慢慢扣上扳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