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相殺
書名: 鎮(zhèn)收妖魔,蕩盡邪祟!作者名: 巧克力rata本章字?jǐn)?shù): 4076字更新時(shí)間: 2025-05-15 11:00:00
天沉如鐵,風(fēng)如鈍刃,割人不見血。
戰(zhàn)場已靜。
燃燒的魂柱倒在殘?jiān)校浞瓷⒌目装肼裨诤谕晾铮杲z斷在空氣中游蕩,被夜風(fēng)一縷一縷吹走。
不死軍,幾乎覆滅。
此地的“軍”,不是破于十萬兵海,不是崩于陣法塌陷,而是毀在一人一刀之下。
沈九音站在破陣中央,仿若廢墟之上,唯一一簇尚存溫度的火。
她手中那柄靈焰刀已失去最初的銳意,刃光沉鈍,火勢不穩(wěn),灼燒不再明亮如晝,而是變作一縷縷金紅,貼在刀身不愿熄滅的執(zhí)拗殘焰。
她撐著它,就像撐著自己的身骨。
她的呼吸變得極緩,緩到她必須用意志去調(diào)動(dòng)肺腑,才能繼續(xù)吸進(jìn)下一口氣。
胸口的甲衣已碎,金絲裂縫下,是被反噬灼燒后的青紫紋絡(luò),肋骨處微微隆起,早已骨裂,只是她站得太直,沒人看得出。
血從掌中滴落,滴進(jìn)尸堆之中,連響聲都聽不見。可沈九音自己聽得見,那是心跳逐漸錯(cuò)開的信號(hào)。
“噗……”
她忽然低頭咳出一口血,落在黑地之上,竟泛起一道極淡的金火微痕。
她抬手拭去,動(dòng)作極緩,但眉眼仍冷。她不容自己在戰(zhàn)場上有任何“破態(tài)”。
她知道自己的極限早已到來。丹田之氣枯竭、玄脈失調(diào)、星竅封閉,她現(xiàn)在能立在這里,只靠兩個(gè)字:
——壽元。
她修的是“命燃一系”的壽道,雖然威力驚人,但是無法長線作戰(zhàn)。
燃?jí)鄱鴳?zhàn),焚生而斬。
以常人之壽,換瞬殺之力。
她從未用過一次完整的——因?yàn)橥暾皇剑鷥r(jià)即是十年陽壽。
可今日她用了三式。
且是連斬三柱、斬?cái)?shù)百魂兵的高壓運(yùn)轉(zhuǎn)之下,用的不是常壽,而是壓榨壽元以外的生機(jī)本原。
沈九音自己很清楚,她已經(jīng)耗盡了全部“可用的”。
——若再出一刀,她就得開始燒“本命”。
而“本命”一動(dòng),輕則百年修為盡廢,重則再也無望晉升,甚至數(shù)十年之內(nèi)氣脈逆亂、死于魂息崩散。
可她還是握著刀。
手指已裂,虎口早已流血不止,連刀柄都被她血印浸紅,仿佛與她一同在“拒絕倒下”。
她在等。
在等馬妖動(dòng)。
在等他忍不住。
因?yàn)樗呀?jīng)沒有力氣主動(dòng)沖殺了,但她知道——馬妖未死,一切都不能叫“結(jié)束”。
她不能讓他活著走出這片陣土。
哪怕現(xiàn)在她只剩一口氣,這口氣也要咬在馬妖的咽喉上。
遠(yuǎn)處,殘陣之中,馬妖的身影仍在。
他半跪于斷魂柱下,身披黑甲,滿身血跡,單手扶著骨刃,喘息沉重。
他看著沈九音。
沈九音也在看著他。
兩個(gè)目光在這片死地之中交纏,彼此都不再掩飾虛實(shí)。
她要?dú)⑺?
他要等她死。
這是此刻唯一剩下的“對(duì)局”。
沈九音眼底火焰漸冷,但仍亮。
她抬手擦去嘴角血痕,左手指落回刀柄。
火焰微微顫了顫,仿佛下一息又要燒起來。
風(fēng)再次吹來。
這風(fēng)沒有火,沒有煙,只有一種冰涼透骨的“靜”,像是整座廢陣都屏住了呼吸,在等下一招生死的那一擊。
沈九音站在風(fēng)中。
“陸羽那混蛋好了沒有,我快撐不住了。”
……
【數(shù)日前】
陸羽甩掉袖上血水,神情陰沉,坐在自己家中。
讓兔妖逃了。
那道紅影一掠而去,化光入林,連殘息都收得干凈。
“被她跑了。”他嘆息,“之后若想抓住她,就不是什么容易得事情了。”
正欲趁夜調(diào)查,身后傳來一聲不緩不急的女聲:
“別急。”
陸羽回頭。
沈九音走了進(jìn)來,衣袂沾灰,眸色清淡,卻步步穩(wěn)如法鐘。
“你找我?”他皺眉。
“我有事要你幫忙。”她道。
“找我?”陸羽掃了她一眼,“你不是最擅長旁觀的那種人嗎?”
“這回,我要主動(dòng)。”沈九音語氣平靜。
陸羽一愣,狐疑地看著她:“你?主動(dòng)出戰(zhàn)?你擅長的是見死不救、事后總結(jié)、操控態(tài)勢。什么時(shí)候換了路數(shù)?”
沈九音沒有解釋。
只是伸手,從袖中取出一張陣圖殘卷,攤開給陸羽看。
“馬妖這條線,你盯不盯?”
“我……”陸羽皺眉,“我甚至不知道他有幾斤幾兩,我可不想現(xiàn)在就送命。”
“我知道就夠了。”她道。
“我不需要你正面對(duì)敵。”她補(bǔ)了一句,語氣依舊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冷硬,“我來對(duì)他。”
“你,只要去破他的大陣就夠了。”
陸羽盯著她看了很久,最終點(diǎn)頭:“那你可得保證,在我破陣之前,你不死。”
沈九音沒有答。
她只是將圖卷遞給他,回身走入夜色,一步一火,仿佛踏進(jìn)了她親自布下的一場焚命賭局。
……
【現(xiàn)時(shí),魂池殘陣】
沈九音尚未動(dòng),馬妖已知她不能再動(dòng)。
他看得太清楚。
她那柄刀燃得再盛,終究不過是剩余的“表演之焰”——能斬人,但斬一次,就徹底熄滅。
——她已斷后力。
馬妖緩緩起身,手扶斷魂柱,身披裂甲,鐵骨半露,胸口傷痕累累,但魂力卻在回歸核心。
他沒有再出聲挑釁,而是像一只真正的戰(zhàn)獸那樣——盯住獵物最后一次呼吸的頻率。
他瞇眼望著沈九音,嘴角牽動(dòng),露出一絲譏誚:
“小沈若再出刀,恐怕……”
他低頭吐了口血,吐在腳邊,然后抬眼一笑:
“我這條老命,就真得交代在你手上了。”
話音雖輕,卻吐字極穩(wěn)。
他話未說盡,但他手下的力,已悄然凝聚于骨刃之中。
——這不是示弱,而是誘殺。
他在賭。
賭沈九音還殘留著最后的執(zhí)念,愿意為“穩(wěn)死”他而再燃一式。只要她真的出手——
哪怕傷他,他也能用那半息魂斷之術(shù),趁她刃出之時(shí),反擊要害!
是他壓在骨刃最深處的一招,也是在殘陣之中,他還能翻身離場的唯一機(jī)會(huì)。
他已鎖定了她的肩頸斜線——一旦她出刀,氣海崩散,他便趁其魂潰、軀轉(zhuǎn)、氣浮的那一點(diǎn)空隙,斬?cái)嗨拿?
馬妖的目光如鉤,手腕微顫,魂力如絲線纏繞脊椎,腳步再不穩(wěn),神識(shí)卻已如毒蛇般鎖死沈九音的氣門。
“來吧……”他喃喃低語。
“你只要出這一刀……我就能殺你。”
這一刻,連風(fēng)都靜止了。
馬妖剛要踏出一腳,身法聚勢,魂力涌動(dòng),一道鎖殺式的“裂魂橫擊”已醞釀至刃端,只等沈九音再出一招,便借勢反殺,徹底翻盤。
然而,他沒能出手。
地面,動(dòng)了。
不是震,而是斷。
“嘭——!”
一聲沉悶低響自魂池深處傳來,如打在井底心鼓,隨后“咔啦”一聲,震出第二響——是魂柱折裂!
原本支撐魂池的三根殘柱之一,于剎那之間,自根部炸開,靈紋崩潰,咒封逆轉(zhuǎn),魂氣瞬間亂作蛛網(wǎng),朝四面爆裂而出!
馬妖身形一滯,腦中一晃,腳下靈紋崩陷,整條氣脈如被強(qiáng)行抽空。
“怎么回事——?!”他怒吼。
話音未落,魂池地面接連出現(xiàn)裂痕,魂陣圖原本刻于石板之上的數(shù)百條咒線瞬間倒轉(zhuǎn),化作游蛇盤走,沿著地脈反向爬行,宛如某種力量在地底深處強(qiáng)行逆抽魂池結(jié)構(gòu)本源!
整個(gè)戰(zhàn)場像被什么從下方“推”了一下。
冥冥之中,有一口煞陣在地底——破開。
“魂柱……斷了?!”沈九音強(qiáng)撐著望去,眼神一變。
她一眼便看出,那不是自然崩塌,而是有人,破了陣。
就在她與馬妖鏖戰(zhàn)、魂柱被她斬得支離破碎之后,有人從她斬開的口子里——直接撬了底座。
此時(shí)此刻,馬妖最清楚的不是陣塌,而是他自身的震蕩。
他修魂為兵,命線與魂柱有一絲共鳴,那一柱斷時(shí),他的左臂險(xiǎn)些脫力,連體內(nèi)最深處那條“軍心之脈”也被抽了半截。
他踉蹌退后數(shù)步,口中血未止,怒吼卻卡在喉中。
他的殺勢——被打斷了。
正當(dāng)他勉力穩(wěn)住氣機(jī),意圖看清這突如其來的變化源頭時(shí),前方的霧,突然開了。
不,是被破開的。
一道灰影踏霧而來,從斷裂的魂陣中央,一步步走出,身形未快,卻壓得魂絲盡散,鬼霧避讓。
沈九音看到了。
那道身影左肩染血,衣角裹灰,肩背處還掛著一縷未熄的“伏陣余焰”,像是剛從地獄爬出,連魂都沒洗干凈,就帶著“地底的怒意”回來了。
——陸羽。
他未開口,神情淡漠,步伐極穩(wěn)。一步,兩步,三步。
直到站定于馬妖對(duì)面。
他的左手微垂,掌骨因腐蝕而暗紅一片,但他的右手——緊握著刀。
那柄斷骨刃,自他走出的一刻起,就斜指地面,煞氣沿刃落地,像一條黑線,在殘陣上一路燒出一道焦痕,正好止于馬妖腳下。
那不是挑釁。那是終局的落子。
馬妖強(qiáng)壓胸中魂震,看向他:“你……”
陸羽沒答,只是微微抬手,刀尖緩緩上抬,指向馬妖。
他什么都不說。
但他的刀說了:
你這條命,我要了。
馬妖一瞬間想出數(shù)種退法,卻發(fā)現(xiàn)全都無用。
——他若退,沈九音的刀必追。
——他若攻,陸羽的刃先落。
他居然,在這片自己布陣的戰(zhàn)場上,成了最沒退路的那一個(gè)。
沈九音看著陸羽現(xiàn)身,嘴角扯了一下。
不是笑,而是壓下喉中血意的一聲冷息。
“終于上來了,”她心中低語,“這回,別讓人跑了。”
火焰在她掌中再次翻卷。
而陸羽,也已握緊刀柄。
馬妖眼神死死鎖在他們二人之間,忽然意識(shí)到一件事:
這場戰(zhàn)斗,從現(xiàn)在開始——
變成了“誰先動(dòng),就死誰”。
一人刀落,一人焰起。
沈九音見陸羽破陣而出,神情未緩,反而更冷幾分。
她知道馬妖已然無退路。
若此刻再放他一線生機(jī),魂池殘陣就會(huì)在未來死灰復(fù)燃。
她不欲拖延,也不愿再賭一輪。
陸羽未言,她亦無聲。
二人腳步幾乎在同一刻前踏。
焰動(dòng)如花,刀光似瀑,沈九音靈焰自掌灼出,斜卷余柱之勢如霞斷烈陽,陸羽斷骨之刃疾如雷奔,鋒走直線,不給對(duì)方任何騰挪之機(jī)。
這一刻,戰(zhàn)場所有氣機(jī)皆鎖定馬妖一身。
馬妖再強(qiáng),此時(shí)也不過殘兵敗將、魂陣盡崩。他尚未從魂柱斷脈的劇痛中穩(wěn)住氣息,整個(gè)人只覺喉頭苦腥、腦中轟鳴,魂臺(tái)震裂欲碎。
他看見了那一道灼光,一刃在前,一焰在后。
他知曉——這一次,自己再無翻身之力。
可——就在這“死局已定”的瞬間——
空中,有風(fēng)微轉(zhuǎn)。
一縷香隨風(fēng)起。
不知從何處起,殘陣之上,那些早已散亂的魂絲突然輕輕擺動(dòng),仿佛夜中一盞紅燈,在破陣的深處輕輕晃了一下。
然后,紅影閃現(xiàn)。
“嗖——!”
一道身影劃破陣場上空,輕盈如狐,快過目光!
眾人只覺眼前一花,沈九音的靈焰驟然一滯,陸羽的刀鋒猛然被什么柔韌無形的力量偏離半寸,在即將劈下馬妖咽喉的一刻被迫斬空!
“——是誰?!”
沈九音怒喝,腳步連變?nèi)剑噲D轉(zhuǎn)勢再追,可光影已散。
她眼角余光一掃,只見那道紅影已抱住重傷昏厥的馬妖,半浮于空,一只手牽住他的魂鎖殘絲,另一手指拈咒紋,輕輕按在自己眉心。
沈九音驟覺識(shí)海震動(dòng),一道幻音自腦后鉆入,神念翻涌,竟令她剎那之間失了殺意,強(qiáng)勢出招的鎖定被生生擾亂!
陸羽一腳踏前,刀意重聚,試圖再次壓陣——
可那紅影早已在空中折線飛掠,靈巧至極,仿若未曾踏地。
她抱著馬妖,掠過魂池殘陣之上,身形所過之處,魂霧竟被引而起舞,像是識(shí)得她的氣息,主動(dòng)開出一條逃路。
“兔妖。”陸羽眼神低沉。
他認(rèn)得那香,那味,那一式“擾識(shí)幻音”,正是兔妖逃脫慣用的魅術(shù)之一。
“她怎么會(huì)——”沈九音神色一冷,轉(zhuǎn)頭正欲追出——
可剛提起步伐,那口反震的靈火從她胸中滾涌而起,驟然間氣息劇烈翻涌,膝下一沉,幾乎跪倒!
陸羽伸手扶住她:“你不能再動(dòng)了。”
她強(qiáng)壓魂息,咬牙定住身形。
遠(yuǎn)空之上,紅影已消失在破陣殘?jiān)浦猓粢豢|長香,淡淡縈繞。
沈九音目光穿破殘陣廢霧,久久未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