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附骨精(4)仙門人總是既要又要
- 妖神謝罪前夜
- 點時宜
- 2340字
- 2025-04-29 01:22:33
夜色似潑翻了硯臺。
方四意的裙裾在青石磚上掃出細碎聲響,擰緊了柳葉眉。
“清泉,你就別去了,就乖乖待屋子里吧。”她突然旋身攥住清泉手腕,腕間銀鐲叮當(dāng)撞響,“那妖怪專挑月圓夜剖人心肝,你連藤蔓訣都掐不全,去給妖怪送甜點么?”
清泉卻堅決要跟去。
林和迎面走來,掌中青銅古器嵌著星斗紋路:“此物喚作天機樞,指針可指妖怪所在方向。若是妖物在萬年以下,指針便呈現(xiàn)黃色;若是妖物在萬年以上,指針便呈現(xiàn)紫色;若是妖物在十萬年以上,便呈現(xiàn)出黑色。若指針出現(xiàn)紫色或黑色,你們都必須不戰(zhàn)而退。”
他指尖撫過樞心懸浮的針,遞給方四意,囑咐:“你們二人別走散了,一會兒要是打起來,我不能時時在側(cè)。”
清泉點點頭。
“才不要你救!”方四意纖腰一擰,緋色裙裾旋出細小的弧度。她將天機樞接過來,眼尾挑著三分驕橫:“我們倆站在那兒就是兩個頂用的兵,你照顧自己就好——”
林和倚著斑駁石墻輕笑,暗紋廣袖被夜風(fēng)鼓動。他指尖掠過四意發(fā)間銀鈴,將松動的海棠簪子往里面推進,叮咚聲里裹著蠱惑:“思思的劫數(shù)可是系著我的命數(shù)。”
他忽而斂了笑意,瞳仁里映出天際詭譎的血色,“他來了。”
林和墨色衣袍卷起殘影,轉(zhuǎn)瞬消融在猩紅月色里。
“我勒個去!”四意捧著天機樞的指尖發(fā)顫,琉璃鏡鏈在耳畔叮當(dāng)亂響,“他不是要御劍飛行才能飛嗎?怎么還會瞬移?這身法也太快了吧!”夜風(fēng)掀起她緋紅裙襠,露出繡著八卦紋的短靴。
“還好,姑奶奶我也會飛!”
清泉:“血月當(dāng)空,必是活人祭!那妖物在煉血魄丹——是一種能夠迅速增長修為的邪物。”話音被迎面腥風(fēng)絞碎,血色霧靄凝成蛛網(wǎng)狀纏上兩人衣擺。
“能迅速增長修為?還有這好東西?”
“清泉,我抱著你吧,我翅膀長在后面,要是背著你就沒法飛了!”四意剛要上手,清泉便連連后退。
“四意,你什么時候?qū)W的邪術(shù)!怎么可能……飛起來呢?你莫不是吃醉了?”
清泉尚未看清她捏的什么訣,只見四意橫抱起來她,沖上夜空,甚至腳底下連法器都沒有。
月華下能瞧見四意繃緊的側(cè)臉沁著細汗,繡金纏枝紋的束腰勒出深深褶皺。
隨著“砰“的悶響,她們落在祭壇青銅磚上,震得四意腰間荷包散落滿地朱砂符。
“失策了,降落的太急了!看來我還得練練!”
清泉難以置信地看著方四意,驚問:“四意,你怎么會飛行的,御劍飛行可是修士才會的法術(shù)?莫非你修煉了什么禁術(shù)?”
“哎呀!我新得了個法寶。”
兩人往前望去,見前面的祭壇正泛著幽藍。
披著粉棕色鶴氅的身影背對眾生,立在祭壇上面。
數(shù)萬道紅色的血線正從四面八方涌向他掌心丹爐。
林和被困在那日背影十步開外的金光陣中,雪色衣襟已染上朱紅,腕間浮現(xiàn)金色咒枷。
“清泉,這妖怪怎么人模人樣的?”四意揪住清泉孔雀紋箭袖,聲音發(fā)虛,“咱們打的過他嗎?”
清泉看了看方四意掌心的天機樞微微搖晃的紫色指針,戰(zhàn)栗開口:“這妖怪,至少……萬年吧?
話音未落,那背對著眾人的少年周身忽現(xiàn)淡金色流光。
清泉拽住四意的衣袖:“方才師叔說,如果我們看見天機樞的指針變?yōu)樽仙挖s緊逃。”
四意瞳孔驟縮,眼見林和手腕腳踝被半透明的鎏金鎖鏈絞住,她急得指尖發(fā)顫。她掌心瞬間凝出三尺寒霜,試圖凍住那鎖鏈,不料冰棱順著鎖鏈攀附而上,竟將林和整個人凍成冰雕。
“思思,這妖物結(jié)界已成,你破不了。”林和喉間溢出悶哼,脖頸青筋暴起。他神識掃過白骨森森的祭壇,心頭微沉——萬載道行的老妖,又偏在血月當(dāng)空時現(xiàn)身,定是鎮(zhèn)妖塔第七層逃出的附骨精。
《百妖譜》曾朱筆批注:此妖擅奪舍少年肉身,以活人精血溫養(yǎng)千年白骨。
余光瞥見兩位姑娘,林和眉心蹙起細小褶皺。
此刻若全力施為,只怕要驚動九重天上的窺天鏡。
他正欲施法迷暈兩個姑娘,卻見方四意突然揚手召出冰龍(冰封術(shù)第二重:化形)。
霜色龍影撞在結(jié)界上激起漣漪。
附骨精卻嗤笑出聲:“螻蟻撼樹。”
“實在聒噪。”妖物森白指骨捏著血月精華,分神甩出三道骨刺。電光石火間,林和周身金芒暴漲,鎖鏈應(yīng)聲而碎。
離火玄清扇在他掌心轉(zhuǎn)出火狐紋,剎那間火海橫亙祭臺,濃霧中靈煙障裹住兩個姑娘。
“雕蟲小技!”附骨精廣袖翻卷,荒冢間萬千骸骨化作流星墜落。
林和足尖點著焦土騰挪,青衫掠過處,藤蔓破土纏住被附身的少年。
“再動半分,本座便讓這具肉身化作齏粉。”陰惻惻的嗓音裹著腐氣,震得清泉手中玉笛叮當(dāng)墜地。
待到濃煙漸漸散去,四意和清泉才看清那少年的模樣——正是白日里她們見到的慕容家公子,慕容世。
“這么說,慕容世一直被白骨妖當(dāng)成寄生的容器。”四意滿臉疑惑,小聲地說道。
林和遲疑的剎那,卻聽得清泉開口,杏色裙裾沾滿塵灰:“別傷害他……他不過是個凡人!”
“折他一個肉體凡胎,換百家安寧,豈非功德?”四意冷笑著逗趣。
“四意!現(xiàn)在不是說笑的時候。”清泉抓住她手腕,“修仙者當(dāng)以蒼生為念……”
暮色裹挾著冷風(fēng)灌入堂內(nèi),方四意纖長的睫羽在眼瞼投下蝶翼般的陰影。她喉頭滾動兩下,忽而揚起下巴扯出個笑:“那咋了?是妖就該剜骨抽筋,是人就該捧在掌心?你們既要拿白骨妖怪討功勛,又想護著這人類皮囊討仁善名聲——”
“思思!”林和廣袖翻卷如流云,指尖迸出青芒。方四意只覺唇舌似被冰棱封住,連吐息都凝著霜花。
她好像又被禁言了。
她撇頭瞧見清泉欲言又止地捏皺了道袍。
胸腔里翻涌的酸楚混著慕容世白日輕蔑的眼神,在經(jīng)脈中燃成幽藍火焰。方四意施法,靈力凝成冰龍沖天而起。龍須掃過楹柱時結(jié)出霜花,森森寒氣直撲慕容世天靈蓋。
“糟了!”林和腕間金鈴驟響,藤蔓自青石板縫隙瘋長,將女子纖細的腕骨纏出道道紅痕。鍛骨金鐘罩出現(xiàn)在慕容世面前,金光幾乎灼傷人眼,好在擋住了方四意的攻擊。
林和施法用藤蔓纏住方四意的腰肢和手指,教她施不了法。
四意指節(jié)掐得發(fā)白,胸腔里翻涌的委屈似裹著碎冰的潮水,撞得肋骨生疼——這些自詡正道之人,既要山巔雪不染塵埃,又要深澗水滌蕩濁世。
未置一詞,只將眼尾燒得赤紅,那兩道目光似淬了千年寒潭水的玄鐵刃,生生剖開林和錦袍上繡著的祥云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