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試青賽(12)“占星樓倒塌,無盡海倒灌”的預言
- 妖神謝罪前夜
- 點時宜
- 2826字
- 2025-04-16 00:20:09
比賽的喧囂漸漸散去,方四意忽而拎著裙擺一溜煙躥出隊伍,腰間綴著的銀鈴鐺撞出清越脆響,徑直朝著北斗玄門弟子聚集的云紋旗幡下奔去。
方四意耳尖已沁出薄汗,玉瓷般的指尖蜷進掌心。她仰起臉時,洇開胭脂般的緋色從鼻尖漫到眼尾,琥珀色瞳仁里墜著碎星,眼尾漾著粼粼水光:“白楚年?”這三個字裹著清凌凌的尾音,倒像是銜著滿捧的桃花瓣。
藏青道袍下脊背繃得筆直。
從前在現代隔著屏幕窺探的網紅帥哥,終究不及此刻眼前人的真實。她望著那人被天光勾出的輪廓,恍惚聽見冰層下暗涌的春潮——那是前世蜷縮在自習室角落的自己,從未敢肖想的驚心動魄。
白楚年眼睫微顫,玄色腰帶綴著的瑯環玉隨著轉身發出泠泠清響。他眉骨微抬時,似有寒潭霧氣漫過鳳眸:“閣下是?”他看了一眼方四意的腰牌。
“太虛宗方四意。”少女忽然踮起腳尖,發間銀鈴鐺撞出細碎星火。
記憶如淬火的劍鋒劈開混沌。賽場上驚鴻一瞥,那人廣袖翻卷間星河倒懸,仿佛千重雪浪撞碎在昆侖巔。
此刻細看更覺心驚——他眉骨似淬過寒泉的刃,偏生眼尾弧度如工筆描摹的桃花褶,藍袍上暗繡的鎏金星紋隨呼吸明滅,恍若將整片夜幕裁作錦衣。
“原是方道友。”白楚年目光如寒刃,望著她繡著并蒂蓮的衣襟,“這般鄭重其事,是有什么事嗎?”
方四意纖長睫毛撲簌簌地顫,尾音裹著細雪般的清甜:“我想同閣下交個朋友。”
白楚年的指節抵在眉心,月白廣袖被夜風掀起漣漪。識海深處竟尋不到半點與她命理相纏的星軌,唯有銀輝流淌過鴉青鬢角,在眼尾淚痣上凝成霜色。
他倏然睜眼時,正撞進那雙映著星河滾燙的眸子。
“怎么會沒有星軌?”
白楚年起初以為她是來譏笑他們戰敗的,然而,當他的目光觸及方四意的眼神時略感慚愧。
林和立在賽場門廊下,碧色衣擺被穿堂風掀起細碎波瀾。他第三次望向滴漏銅壺,眼尾洇開薄紅,指節無意識叩著青玉欄桿,卻遲遲不見思思出來。
忽有銀鈴脆響掠過耳畔。
遠處雕花拱門漏進天光,少女茜色裙裾翻飛,發間綴著的海棠隨著蹦跳的動作簌簌輕顫,倒真似他幼時豢養的那只朱頂雀——只是那雀兒早被白楚年失手放歸山林。
白楚年月白云錦長衫上繡著流云紋廣袖,偏生要同四意一同出來。
林和望著他,忽覺喉間泛起青梅汁液的酸澀。
“思思,該回家了。”他錯步隔開兩人交疊的衣角,溫聲里淬著冰棱,“只是思思素來畏寒,該添件衣裳了。”
方四意卻揪住白楚年袖口,仰起臉時杏眸里盛著揉碎的星子:“白楚年,你方才說能預知未來,那……”她忽然咬住櫻唇,牙齒碾過唇上胭脂,洇出海棠泣露般的紅痕,“若我勤勉修煉,當真能……回家么?”
林和呼吸滯了滯。
林和鴉青睫羽低垂,在眼瞼投下淺影。思思竟在此時想家了?
可前世,她分明在沖破渡劫境化神的時候……
“還早……”林和開口,尾音在夜露里洇開,玄色廣袖被風掀起,露出腕間纏著的天劫印。
白楚年見了那印記,愣神片刻。
方四意菱唇微癟,發間銀鈴隨跺腳輕晃:“知道啦,定把清泉護得周全!”忽又撲哧笑出聲,指尖繞著垂落的發帶打轉,“誰能想到呢?那丫頭竟是白家公子的干妹妹。”
她突然踮腳湊近,桃夭香混著星輝拂過林和耳際:“倒是你,躲在這兒等我?”
“北斗那些人……瞧著不像修仙的。”玉指戳了戳自己眉心,“倒像是觀星占卜的。”
林和喉結微動,聲音如冰玉撞出清響:“你與白楚年怎么會通行?”話音未落便被截斷。
“哎呀——”方四意旋身退開半步,絳紅裙裾綻成重瓣芍藥,“見著帥哥,誰不想多看兩眼?你居然說他丑,你到底有沒有見過他啊!”忽見他眸底暗流翻涌,忙將后半句玩笑咽下,指尖凝出朵霜花遞過去,“好啦,不逗你了。”
豈料,林和喉間溢出低啞的輕笑,尾音卻裹著幾分幽怨:“哪回不是為著他?上回我不過斬斷他三魂七魄……你……”
方四意猛地頓住腳步,繡著并蒂蓮的軟煙羅披帛滑落半截。她反手攥住林和云紋廣袖:“你這是在說什么呀!”杏眸圓睜著往他面上逡巡,忽又撲哧笑出聲,“林和呀,你怎么白日做夢?”
“罷了。”
“明日定要好好教訓王慕柔,我就是看不慣她!”方四意忽地拔高聲音,瑩白指尖死死攥住裙擺,連腰間禁步都跟著叮當亂顫,“一想到她那趾高氣揚的模樣我就生氣!”她忽地轉頭盯著林和,眼尾染著海棠胭脂色,“你瞧著,明日臺上我們定要打的她靈狐殿求饒!”
林和心頭陡然一沉。前世種種如走馬燈般掠過——分明是明日,方四意會故意打亂陣型節奏,可此刻她琉璃盞似的瞳仁映著燈火,哪有半分擺爛的模樣?
林和駐足在青石巷口。
他望著四意漸遠的背影,廣袖間法訣流轉,轉眼已瞬移至白楚年面前三寸之地。
白楚年倚著朱漆廊柱,玄色勁裝暗繡星紋。劍鋒般的眉梢微挑,眼底碎金流轉:“你是方四意的朋友?”指尖星輝暗涌間,試圖窺探林和的命盤,然而目光所及之處,卻只有朦朧景象。他嗤笑著碾碎掌中星光,“倒是我修為淺薄了。”
抬起頭,白楚年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你為何來此?莫非靈狐殿八寶琉璃丹魄失竊之事,與你有關?”
鎏金扇骨“唰”地展開,林和玉色指節泛著冷光,周身驟然漫開凜冽霜氣,恍若千山暮雪撲面而來,“離她遠些。”
月色在他睫羽投下鴉青暗影,那目光似穿透時光長河,將眼前人看作冢中枯骨。
白楚年反手扣住廊柱上垂落的紅綢,漫不經心把玩腰間玉牌:“靈狐殿萬年妖丹洗髓秘術,偷丹魄的人想必知道……”他忽而欺身上前,“太虛宗何時修起窺天術了?”
白楚年指尖驟然迸發青光,林和廣袖翻飛間已截斷退路。
白楚年足尖輕點欲退,卻見那柄玉骨折扇橫亙咽喉三寸,霜刃映出他驟然冷冽的眉眼。
“分明是她來找的我。”白楚年鳳眸瞇起危險弧度,星紋在掌心凝成光刃抵住扇鋒,“倒是你……”他忽而輕笑,溫熱吐息拂過對方耳畔,“這般緊張,莫不是……”話音戛然而止,兩道氣勁轟然相撞,震得檐角銅鈴亂顫如急雨。
白楚年面龐覆上一層寒霜,足尖微轉便要錯身繞開。林和廣袖忽揚,扇骨攜著罡風橫亙在前,生生截斷去路。
劍鳴錚然破空,少年腕間銀鏈叮當相擊,三尺青鋒已抵在檀木扇面之上。刃口流轉的寒芒映得林和眼尾愈發妖異,那人卻輕笑出聲:“傳聞能窺天機的占星閣首徒白楚年,算的出丹魄,可曾算出過別的?”
“什么別的?”白楚年眉頭皺得更緊,手中劍勢不停,一招一式皆帶著凌厲的勁道。
林和:“占星樓倒塌,民不聊生。”
與其說是嘲諷,倒像是提醒。
“胡言亂語!”白楚年指節發白,星辰劍氣震得廊下銅鈴亂響。劍鋒倏忽化作萬千殘影,招招直取要害,卻總在觸及月白錦袍時被四兩撥千斤地卸去力道,“占星樓一直安然無恙,師門長老設下諸多法陣,關乎鴻運,怎會倒塌?”
扇面忽收,林和指尖捻著片被削落的竹葉。
林和玄色云紋廣袖垂落間,白玉似的指尖輕輕叩合鎏金扇骨:“可知青丘?”尾音倏然收攏于夜露里,狹長眼尾壓著霜雪般的冷光,將白楚年從頭到腳細細碾過。“若是沒有學好你占星的本領,怕是連星門都護不住。”
若再多說幾個字,只怕手上的天劫印又再深幾分。
白楚年脊背驟然繃緊,喉結在月光下艱難滾動。
“與她何干?”尾音未落便見庭中落葉忽如驚鳥四散,待他再抬眸時,青石徑上只余斑駁竹影搖曳。
“瘋言瘋語……”他攥住胸前濕透的衣料呢喃,可胸腔里卻像墜了塊燒紅的火炭。
夜風掠過回廊時,驚覺掌心已掐出四道月牙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