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升日落，時間流逝。

裴歲把自己的修煉計劃排得滿滿當當。

白日里鉆研鯤鵬圖，對著門前一望無際的大海，一點點磨礪著自己的劍道，希望能于現實之中真正揮出那一劍“吞海潮”。

太陽落山之后，便修行《度厄經》和《太玄經》，增長修為，凝煉真元，等到子夜時分，再抽出一個時辰的時間，專門收攏子夜冥光。

涓流雖寡，浸成江河；爝火雖微，卒能燎野。修行之路，不過如此而已。

不過這種一分耕耘一分收獲的修行幸福感，只存在于修士還沒有碰到修行關隘的時候。

從煉氣到開竅，這一路順風順水，順利得讓裴歲還以為自己是那種萬中無一的天才。

然而這一次，他終于也體會到了那種被困住的艱澀感覺。

裴歲于入定中睜開雙眼，眼中閃過一抹失望之色。

突破開竅三層的努力又失敗了。

身體已經調理到最佳狀態，那根大海參也吃了，明明有突破的感覺，卻還是被一層看似一伸手就能捅破的無形之膜給頂了回去。

到底差了什么呢？

裴歲默然，從蒲團上站了起來，抖落一身霜雪。

沒錯，此時已經入冬，懸崖之上濕冷，被冰冷的海風一吹，滿墻滿地都是冰霜。

“若是現在手中有一壺“湯谷流金”就好了。”

裴歲又想念起龍宮那淡金色的美酒，灼熱滾燙，一杯下去，胸中塊壘全消。

想到此處，腹中酒蟲被勾起，裴歲決定去小鎮的酒館里消費一把。

順便打聽打聽夜珀石和陸上的消息。

……

鐵舟島上的酒館幾乎都是茀蘭人在經營。

排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因為在東海上，糧食酒的產量極少，大乾對酒類外流的管控也是極嚴。

所以除了去大乾走私劫掠，大多是從南島流通而來，價格高昂，一般人當然是負擔不起。

這也是當初薩利船長看到方堅給他帶了一瓶紹縣黃酒，顯得高興的原因。

而便宜量大的朗姆酒和更高檔的葡萄酒，貨源幾乎都掌握在茀蘭人手中。

鐵舟島本島以及附近的海島上都有專門種植這些作物。

裴歲有一家常去的酒館，這家店的酒品質不錯，有股特殊的香味。

當壚的酒娘留著一頭火紅的波浪卷發，膚白貌美，只是其右眼受過傷，戴了一枚黑眼罩。

裴歲推門而入，熱氣酒氣熏人的同時，一股吵鬧的嗡嗡聲響就鉆進了耳朵。

他找了個座位坐下，紅發酒娘記得這個大乾的年輕人，按例給他上了一杯葡萄酒。

“謝謝。”裴歲向她笑了笑。

裴歲抿著那紫紅色的酒液，聽著周圍人的聊天。

在鐵舟島住了這么長時間，再加上踏入開竅境界之后，耳清目明，大腦感覺更加活絡，這些茀蘭語差不多都能聽懂。

這些人交流的內容大概是某某船長被抓了，某某人破產了……多是與那還在戒嚴巡邏的大乾水師有關。

這并不是什么秘密，裴歲每日在那懸崖上遠眺，還能時時看見遙遠處那高大的樓船在鐵舟島的周圍徘徊。

相比于巡邏，更像是一種監視。

此外他們的話語中就零零散散的夾雜著什么寶藏的位置、海上的傳說，還有自己找到了一條發財的路數，愿不愿意一起干他一場。

“呵呵。”裴歲聽得心頭冷笑，月前他也聽說了一個寶藏的地點，偷偷跟著跑去湊了個熱鬧，沒想到最后是個黑吃黑的陷阱。

不過倒也不算白跑一趟，至少讓青霜劍小小開了個葷。

吱嘎——

酒館的大門被推開，一個紅發少年走了進來，看見裴歲時，眼前一亮。

“給他也來一杯葡萄酒。”

裴歲用下巴一點恭恭敬敬地坐在他面前的謝夫，對著那獨眼的酒娘說道。

“這次有新消息了？說說吧。”

他對著謝夫說道。

之前裴歲見他機靈，便交給他一個任務，讓他去那些船隊里打聽打聽陸地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竟鬧出這樣的風波。

這本來也是鐵舟島上所有人都關心的事情，而且裴歲還能付給謝夫豐厚的報酬，謝夫自然樂得答應下來。

“我知道這事情的緣由了。”

謝夫壓低聲音，對著裴歲說道。

“哦？”此話一出，裴歲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之所以那些大乾水師像瘋了一樣抓人，連銀子都不好使，是因為前幾個月，出了件大事。”

“據說，有京城里的貴人，順著大運河一路南下，要來杭城，可是在即將抵達杭城的前夕，在運河的一道窄口上，兩邊突然出現有火炮，對著貴人所在的大船轟擊。”

“所幸船上有高人，將那些炮彈硬生生攔下，可是還是造成了一些兵卒的傷亡和落水。”

“于是那貴人勃然大怒，下令一定要將那些布置火炮的人給抓起來殺頭。”

裴歲心里突然有不好的預感，這種行事作風，怎么那么像……

“這事情說是白蓮教干的，現在整個東浙省都還在抓人，而那些火炮，被查出來是正宗的茀蘭大炮。”

如此說來，那些水師的行為就解釋的通了。

“這么大的事情，之前為什么沒消息傳出來？這都已經過去幾個月了。”

裴歲驚訝問道。

“這事情和京城有關，被壓得很死。”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有個朋友，那時候正在亞辛船長的船上干活，亞辛船長說這件事的時候，他聽到了。我昨日才重新聯系到這家伙。”

“亞辛？是薩亞里·亞辛？頭上頂塊布的那個？”

謝夫點點頭。

“亞辛現在人呢？”

“死了。他被水師追查到了，在跑路去南島的路上被截殺，尸體都被人擄了回去。”

裴歲輕輕吐出胸中一團濁氣，腦海中思緒有些混亂。

這白蓮教怎么會想到用搬運不便的火炮來做埋伏？

京城里的貴人？究竟貴到什么程度？

他忽然想到，這亞辛還是通過自己與白蓮教搭上的線，這么說來，自己也算是半個始作俑者？

那錢塘鎮呢？方堅如今是什么狀況？

……

似乎于情于理，自己都應該回錢塘鎮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