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牡丹公寓途中，和青梅軍師在手機聊了幾句后蘭斯調轉了方向。斜陽落在油柏路上升起片片溫熱，街角的風鈴，不息的人流。

蘭斯特別喜歡到陳雨婷店鋪途中的這段路程，地理建筑設計呈下坡道，騎上自行車迎面來的初夏的風，遠方建筑群盡頭是一點藍。

那是海。視覺上可能會讓人覺得挺近的，其實離這遠得很。偶爾風中的味道，夾雜著它的氣息。

慢駛在路上，有股被這座城市擁抱住的感覺，層巒疊嶂雖說是用來形容山，但面前的遍地的建筑星羅棋布層層疊疊起來，繁多又井然有序蘭斯覺得它也可以用在這里。

穿過這條能遠視風華市大半建筑的道路，便到達陳雨婷私人經營的咖啡廳。蘭斯把自行車放置在劃好線的小停車位，就進屋了。

門沒有鎖，僅僅是掩上，掛著個休息中的牌子。

店鋪內窗簾擋住了傍晚不多的光線，顯得有點昏暗，不過視覺還是可以正常辨析事物。

“雨婷？在嗎…？”蘭斯奇怪往里走去，說好給建議，討論討論關于姜妍妍的事情，結果人不在？放鴿子的可能性…不是沒有呢。

她一向古靈精怪。

哌噠一聲，門被鎖上了。

蘭斯聽到動靜，轉身回頭。盡管知道是陳雨婷，他還是被小小嚇了一下。這種懸疑式的展開，配上昏暗的環境給人內心極大的壓迫力。

“搞什么啊…怪嚇人的?！碧m斯走到長臺旁，給自己打了杯白開水。

陳雨婷沒有開燈，反而直接坐在了蘭斯對面，洋洋自得說道：“哼哼哼，這樣會不會有神秘結社的感覺？討論不得為外人所知的話題…”

完全沒有。至于不能被人所知道的話題，實在是別人沒有興趣知道，知道了也只會不屑和嘲笑。蘭斯按照慣例給她添了杯紅茶。

已經一年又半了，直到今天蘭斯被觸動驚醒。和學妹聊天后，更是深刻。喜歡一個人，那個人又怎么會感覺不到呢。就像靠在火旁邊會意識不到嗎？

眼神，動作，情緒。蘭斯能從唐雅每一個動作讀出她的想法和心情，因為她不曾掩飾，或者說不加掩飾渴望知曉她的真摯。

那，姜妍妍呢？她會不知道嗎？她的反應為何能風云輕淡，面對著長達一年半的追求無動于衷，說到底是因為，她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喜歡他，也許完全不曾喜歡過。

她面帶微笑，是因為那笑容對誰都可以。她態度溫柔，是因為教養禮貌。她不明確拒絕甚至說給他一個追求的機會，是想看他這個小丑如何更貼心想方設法讓她開心，掏心掏肺劃開出來觀賞然后再回她的天上高樓。

當質疑否定在蘭斯腦海出現第一個聲音，無數個惡毒，惡意的揣摩跟著出來。

因為，現實是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在一起的。

陳雨婷見蘭斯低落暗下去的面孔歪了歪頭，“什么舔狗，你那不是叫深情嗎？”怎么突然就又鬧情緒了呢，明明才過去不久。是了…那位有點棘手的學妹。

“有進度才叫深情，她那樣吊著我…我不想伺候了…”

“愚蠢！你就是一個笨豬！”陳雨婷毫不客氣往蘭斯錘了一拳，“既然你都明白差距那么大，怎么就不老老實實照我給的攻略去執行，反而胡思亂想呢？姜妍妍這樣的天之嬌女，能被這么輕易攻陷？黃油玩多了吧？！

地位不對等，還想吃天鵝肉，就得耐得住寂寞。

至于反饋，憑什么你追求我，我就得有反饋？那么多人追求她，她一個個去反饋不累死了？

蘭斯，我知道你不好受，你也不容易，所以不是讓你在完成拼圖后約她一次看看你一年半的成果如何?，F在你說放棄就放棄，那算什么?。　标愑赕煤掼F不成鋼。

她知道，讓蘭斯攻陷lv100的BOSS實在是為難他這個連新手村還沒畢業的菜鳥，所以才讓他打怪升級。誰知道，他居然下不去手！

“不，已經沒有必要了。”蘭斯在沙發葛優躺，頹喪無力的樣子已經失去高光。

“有必要，很有必要！蘭斯，這是在逃避，自卑，懦弱！蘭斯，你不是那樣的人對嗎？你會克服困難的，所有阻礙在你面前都能迎刃而解。你忘了我和你的約定了嗎？”陳雨婷輕緩道，眼中的色彩在昏暗的光線下晦暗不明。

蘭斯悵然喝了口水，如果是酒會不會更好一點？

算了吧，他不會喝酒，灑脫什么的不過是自欺欺人。

他和姜妍妍，隔著一個世界。截然不同的人生，高中生涯可能是他和她第一個也是最后一個交匯點。

“太難了啊，我又不是有金手指的男主，可以日進斗金?！碧m斯沒有因陳雨婷的話語就振作。

就算買彩票中了大獎，那也無法改變他是一個毫無根基平凡草根小子這一事實。心上人是天上人，再怎么努力也只是鏡花水月。

至于她口中的約定…約定…不能背棄呢…蘭斯突然愣神，隨即感覺到困意籠罩，是因為今天的打擊搞得他心力憔悴加上昏暗的環境嗎？

“約定好了啊，蘭斯…你最后嘗試一次，最后最后一次，結束了你就能從供給我快樂的游戲脫身…”陳雨婷的聲音驟然在耳畔響起，蘭斯感覺腦袋開始發脹，搖搖晃晃天旋地轉睜開眼的每一秒都是巨大的折磨。

眼中的畫面最后停留在亭亭玉立的陳雨婷踩在他胸膛上。

后續戛然而止。

即將沉睡過去的蘭斯心里沒有太大的波動，陳雨婷，還有這家店鋪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以往不是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困了就睡，這里是令他舒適安心的環境。

不是藥物，而是單純困了就要睡，和渴了就要喝水一樣，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像以往一樣睡過去就好…她會好好安置好突然睡欲大作的他…

昏暗的空間中徒留一急一緩的呼吸聲，還有絲滑柔軟布料沙沙的聲音…

也不知道多久，蘭斯醒了。眼皮依舊沉重得可怕，但他強行睜開看見了打掃著衛生的陳雨婷。

好像有什么不同…蘭斯難受捂住腦袋，想從記憶里找出什么東西。

“...醒了？少年真是精力旺盛?！?

陳雨婷察覺到動靜，湊了過來一手撫著他的額頭一手對比著她自己的體溫，“習慣大量工作量突然休息下來，加上心火攻心，宛如緊繃的弦斷掉，觸發了人體自我保護機制。蘭斯回去注意休息哦~”

“嗯…我睡了多久？”蘭斯起身，睡眠是最好緩解疲勞的方式，這一覺過后，身體輕松了許多，而且心神好像也放空了，不再鉆牛角尖。

“一個小時?！标愑赕玫馈?

“這么久嗎…我先回去吃晚飯了?！碧m斯伸了個懶腰，能有這么個青梅傾吐他的煩惱，實在是太幸運了。

迷惘時會失意，說出來審判自己會懊悔，但再醒來，一切又充滿希望再振作。

“今天謝謝你了，我會繼續努力的。”蘭斯現在的樣子，和之前的樣子判若兩人，充斥著自信堅持等各種正面情緒。

和喝了大力一樣。

“不要勉強自己呀，最后一次機會，攻略游戲卡關了那它就沒意思了。我是有那么點惡趣味，但蘭斯你要記住我不是一個壞孩子哦？”陳雨婷輕笑道。

這是她為數不多的溫柔，這種笑容蘭斯已經好久沒見到了。

“我知道，那我先走了。”

待自行車的影子消失在殘陽下，陳雨婷跑進了屋子收拾進行到一半的殘局?；氐侥档すⅲ蜷_門，蘭斯正好撞見端著水果盤子路過的二乃。

長發…是她沒錯了。

可能考慮到待會還要外出打工，她換下了蘭玲的校服，穿上牛仔褲加T恤，清涼顯瘦，很有青澀色系溫柔大姐姐的感覺。

“歡迎回來，蘭斯！”二乃笑著打招呼。

蘭斯點頭，順勢問道：“陳姨今晚是去值班了嗎？”要是正常陳姨在的話，如今在玄關都能聞到香噴噴的飯香。

“是的呢。”

擦肩而過，蘭斯準備先洗個澡再去吃飯。

二乃若有所思看了眼蘭斯，有股說不上來的感覺。不過她對他的這個狀態十分熟悉，一年前也是這樣的，禮貌帶著疏遠，距離感十足。

在蘭斯身上再次看到這種如同戴著假面一樣的表情，她一時反而不適。

是遇到什么困難了嗎？但他的表情也不像有事情的樣子，和平常沒有區別。二乃思索片刻，大概…是那個吧！和女孩子的生理期一樣，男生的…換蛋期！

他一定是不想讓人察覺到這羞澀尷尬的事情，所以才給人距離感，不要靠近他。

蘭斯，一定要熬過去哦！二乃在后面握拳給蘭斯無聲打氣。

懵懂無知的深閨大小姐了解異性的信息都是來自網友，網民都特別熱情，給她講解了這一秘密。

有條不絮處理好自己的內務后，蘭斯開始直播，打了兩小時LOL后，轉去打牌，爐石傳說。他最近才入這個坑，

開始是田中帶他玩的，后續就是沒有后續。開黑對戰的話，田中一套隨意的卡組都能把他摁在地上錘，蘭斯唯有一套巴庫奇數騎勉強有點優勢，然而田中隨手一張他沒見過的牧師法術牌心靈尖嘯直接給整懵了。

自此他自己玩匹配去熟悉卡牌去了。

對戰有標準和狂野，好像女巫深林的卡牌強度極高，能在可以使用任何卡牌的狂野對戰有一席之地。蘭斯運氣極好，開出狼王不久后就再開出巴庫了，奇偶數卡牌套組的核心拿下。

因為他在爐石是小白玩家，直播間的人氣一下就下降了，還一片就這，就這，笑死的彈幕。

面對這種情況，蘭斯沒有理會，繼續沉浸在游戲的快樂。在狂野被老玩家花式戲弄，然后覺得自己蠢了。新手不會組卡組那是正常，怎么辦？上網抄一套就行！

然后蘭斯抄了一套奇數騎，即使有些卡牌不全，但他的勝率狂飆！

畫面響起勝利的號角后，直播間一位觀眾給他打賞了一顆星塵，價值一百塊。

“感謝來自軟萌糖小姐的星塵，老板大氣！謝謝軟萌糖小仙女的禮物，呃…幫我管理直播間？沒問題，管理給你。”

打賞后，軟萌糖小姐發彈幕問可不可以要個管理員。蘭斯沒多想就答應了，小主播管理員有和沒有都一樣，一百塊僅僅要個管理他血賺！

而且管理是個女的還能給他漲漲熱度呢！男多女少的時代，每個女孩在網絡上都是稀有資源，一家女百家求。

“嗚…今天到這吧，大伙也早點睡?！币呀浭稽c半了，蘭斯準備下播，這管理員還很貼心給他說晚安呢。

針不戳，他也是一個有女粉的人了！

其實還有一大堆媽媽粉，媽媽粉走開！

心情愉悅的蘭斯上完廁所熄燈睡覺，正準備入眠一聲尖銳驚慌的尖叫穿透木板驚醒了他！連續不斷，聽上去很是驚恐。

這聲音是樓下傳來的…二乃！

出事了？！

風華市的治安很好，但犯罪的發生是說不準的，聽上去很遙遠，但實際上發生的時候，它就是真實而又殘酷的。

蘭斯鯉魚打挺翻身，在寫字桌上找了把剪刀當防身武器，準備下樓看看。

出門時遇到了二乃，她握著竹刀，神色充滿警惕。

“不是你這個變態嗎？”三葉的語氣有點失望，似乎早就判定蘭斯為犯罪預定人員，遲早會按奈不住欲望化身禽獸。她等這天很久了，以雷霆之勢施以天誅！

“...那還真是抱歉啊…”蘭斯嘴角抽了抽。

兩人回合后，鎮定了不少，多個人是多份力量。要真有歹徒入侵牡丹公寓，多少有反抗之力。

蘭斯和三葉對視一眼，點頭安靜往發出尖叫的二乃的房間走了下去。

小矛盾在這種突發情況，是完全可以當做沒發生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