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夜風裹挾著工業廢氣灌入酒館，懸在吧臺上方的霓虹燈管滋啦作響，將亞特洛夫臉上的疤痕映成紫紅色。

亞特洛夫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遠處食尸鬼老巢處發生的劇烈火光如同刺破陰云的血色獠牙，即便是位于恩格斯黑市也能看得到。

破碎的廣告投影在窗玻璃上抖動，與沖天火光重疊，仿佛末日的烙印。

妓女染著熒光粉的指甲深深掐進亞特洛夫肩膀，此時他卻像甩脫一件舊大衣般將她推開。

“艾德，看來是時候驗證我們的合作是否能進行了。”話音落下，亞特洛夫松開了摟緊妓女的手，琥珀色酒液混著血絲滑過喉結，他故意讓杯沿沾上艾德傷口的污血，朝著手心依然滴血的艾德飲下杯中的液體，隨后頭也不回的推開酒館的大門。

被推開的生銹的門軸發出垂死野獸般的呻吟，門外巷道里對峙著的人們突然噤聲，自動為這個男人讓出道路。

艾德望著窗外那調動人影的亞特洛夫，不由得抿了抿嘴，他感受到了尊重。

被液壓裝置改造的左手無意識收緊，玻璃杯在金屬指間碎成齏粉。

就在這時他看到了那依然矗立在一側渾身輕微抖動的女人，她的身影恐懼的抽搐中扭曲變形，廉價香水混著恐懼的汗酸味彌漫開來。

看到這里艾德不由得輕笑了起來：“回去告訴你的媽媽，下巢要變天了。”他的笑聲像生銹的齒輪相互啃咬，恐懼讓艾琳艾琳連忙點頭，連忙躲到一邊，甚至高跟鞋的鞋跟在地面打滑時，她干脆甩掉鞋子赤腳逃竄，蒼白的腳掌踩過排地面的玻璃渣也渾然不覺。

一把抓過椅背上的披風，艾德站起身來頭也不回的走向門口，“艾德先生，我們也...？”仆從的電子眼因電壓不穩而頻閃，合成聲帶模擬出的顫音完美復刻了人類恐懼，他感受到了艾德即將發起的背叛，他不知道這會不會是自己死亡的預兆。

“那不然呢？”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仆從，艾德用另一只手液壓手指推了一下受傷的手心，手心本就凝結的血液再一次流淌，“我的手賣給了莫特萊斯，那是我生存的砝碼。”

“但如果可以的話，我不介意把莫特萊斯的手作為砝碼成為我的基石。”瘡爛的嘴露出一道殘忍的笑意，“一切都是生意，這不寒磣。”

如果下巢有天空，從高處望下去，便能夠看到，密密麻麻的改裝車輛如同鋼鐵蜈蚣在血管般的管道中穿行，車頂焊接的自動機槍正在預熱，能量電池過載的藍光連成致命星河。

無數的車流以及人影從恩格斯那管道交織般的街道涌向北區的后方，他們的目標直指著那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的火光處。

亞空間深處的齒輪正在緩緩地轉動，若有若無的鐘聲穿透維度屏障，生銹的青銅指針劃過每個參戰者的靈魂，前路一切都是未知...

×

亞空間風暴如同巨獸的胃囊蠕動著，艦隊裝甲外殼上凝結的靈能冰晶正在滲出血珠。

一支小型的艦隊正如同彗星一般劃過這無名的宙域，舷窗外掠過的不是星辰，而是無數雙忽明忽暗的瞳孔，它們隨著艦船移動軌跡扭曲成螺旋狀的宛若'窺視者'的回廊。

瑪拉克斯撫著那宛若黑石般的雙眸，指腹傳來的灼痛感提醒他，那些鑲嵌在眼窩里的異形晶體正在吸收亞空間的惡意。

這種眩暈感早已經習以為常，一直以來他選擇無視著亞空間那些詭異存在的呢喃。

領航員在亞空間凝視著什么，這里早已經不見那耀眼星炬的光芒，無盡的深淵中，年邁而又堅定的意志，并不是多年以來的亞空間領航鑄成，他殘缺的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頸間掛墜，那是母親被亞空間火焰吞噬前，最后剝離的頸椎骨制成的護符。

他不會忘記自己的母親，兼具自己導師是如何被亞空間'焚燒'，他永遠不會忘記。

“要到了。”卡里昂牧師靈能的坐標，他所屬戰團命運指示的地方...

話語聲落下的同時，所有艦船艦橋的警報燈亮起，紅色的光芒不斷地盤旋。

“卡里昂，我們要到了。”阿喀戎的聲音略顯低沉，他們那略顯滄桑的面容上，露著一股狠勁，“你很清楚，如果我們面對到的..”

“阿喀戎，相信我我對帝皇的忠誠，從來都不需要質疑。”凝視著阿喀戎的獨眸，卡里昂堅定地說著：“如果那是混沌的謊言，我不會留情。”

“很好...”點了點頭，阿喀戎相信卡里昂不會讓自己失望，就如同當年戰團長托付他們一般，如此信任。

所有人都看艦外，亞空間風暴的余暉在虛空盾上炸開萬千紫電，每個電弧都映照出艦員們死狀各異的倒影有人頭骨里長出觸手，有人正被自己的動力甲活活烹煮。

亞空間的幻像正在不斷地浸入，無聲無息，只需要閉上眼睛就可以看到這些扭曲的一切，他們撕扯著人類的靈魂要把他們留在此地。

然而堅定的人們，總能夠抵擋住這些幻想，再絕望的事，他們也見識過。

這種幻象，不值一提。

他們即將躍出亞空間，抵達目標距離的曼德維爾點。

從艦橋的巨幕外可以看到，戰斗駁船的裝甲帶上布滿血痂般的蝕刻紋路，這些是亞空間航行中莫名浮現的褻瀆符號，亞空間的余暉在進入現實的剎那，宛若冰塊一般碎裂成無數雪花般的白暈。

艦首撕裂現實帷幕，現實宇宙的星光刺入艦橋時竟帶著粘稠的質感，像是用鈍刀劃開腐爛的肚皮。

破碎的星光如同垂死巨神灑落的鱗片，在永夜帷幕上蝕刻出蒼白的墓志銘，無數的星辰在宇宙閃耀，但那也可能是幾千萬年前的光芒，誰也不知道自己所看到的光芒到底依然存在，亦或是早已經覆滅。

恒星悄然的燃燒，它腫脹的橙紅色光冕像巨人擴張的瞳孔。

五顆星辰像絞索般纏繞著、靜靜的將它環繞其中。

而維諾娜便是其中之一，它靜靜地環繞著恒星轉動，或許許久之前，本來她擁有著很好的未來，但是工業的興起，過度的開采使得她不堪重負，土黃的色澤即是她現在的面目。

圍繞著維諾娜而盤旋的行星，一如泰拉的月球一般，遠遠便可以看到，矗立在其上密密麻麻的建筑群，然而不知為何，即便是從遠處望去，都能感受到一陣的荒涼。

這里早已經死亡。

戰斗駁船的鳥卜儀靜靜地掃過，沒有泛起絲毫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