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濃云絞碎成蒼白的絮狀物，斑駁地灑在青銅艦船的甲板上。林宇的右腿卡在船艙裂縫中，渾天儀關節(jié)與銹蝕的青銅摩擦出幽藍火花，像是某種上古神獸在啃噬星辰。他嗅到空氣里漂浮著奇異的甜腥味——像是《神農(nóng)本草經(jīng)》記載的返魂香混著玄貝腐爛的氣息，又帶著觀星閣秘制藥露的凜冽。

“坎位三寸，震宮有變！“

董伶的尖叫從上層甲板傳來。她的璇璣算珠鏈正在桅桿上瘋狂游走，十三檔檀木算珠撞擊青銅表面，奏出《胡笳十八拍》般斷續(xù)的悲音。珠面西夏文被月光洗刷成流動的銀痕，在船帆投射出扭曲的九宮八卦陣——陣眼處赫然是舒瑤胸前的渾天羅盤紋身。

風信子的廣袖突然無風自動，三百銀針從發(fā)髻間傾瀉而出，在虛空中結成《黃帝內(nèi)經(jīng)》的經(jīng)絡圖譜。針尾翡翠珠飾迸發(fā)冷光，將附著在艙壁的熒惑藻照得纖毫畢現(xiàn)——那些菌絲狀的生物正以《禹貢》九州圖的輪廓蔓延，每處城郭的位置都對應著人體奇經(jīng)八脈。

“戌時三刻，星移斗轉！“

舒瑤突然扯開戰(zhàn)術背心，璇璣裙擺殘片在胸口交織成星圖。她將染血的指節(jié)按在胃經(jīng)穴位，星圖中紫微垣的位置突然爆出血色光芒。林宇的右腿應聲震顫，渾天儀關節(jié)捕捉到某種超越人類聽覺的次聲波——像是《周禮》編鐘與玄算天樞儀的混響，又似母親臨別時哼唱的《步天歌》。

整艘艦船突然傾斜四十五度。浸泡在熒惑液中的胚胎標本從壁龕滑落，臍帶狀的導管在空中糾纏成《河圖洛書》的拓撲結構。某個標著“柒“的青銅罐在林宇腳邊炸裂，淡藍色液體觸地的剎那，竟在地板蝕刻出觀星閣秘藏星圖——二十年前的場景與此刻完美重疊。

“離火位！“風信子甩出水袖纏住橫梁，靛青綢緞在月光下泛起魚鱗狀波紋。她的銀針刺入某個胚胎的囟門，針尾磁石突然播放加密錄音：“......星槎核芯需命理共振......“

話音未落，十二尊青銅人偶破開甲板躍出。它們的關節(jié)鑲嵌著上古璇璣算籌，眼窩里轉動的卻是《甘石星經(jīng)》記載的璇磯玉衡。舒瑤的璇璣絲絞住最近那尊的脖頸，金屬纖維與青銅摩擦出《廣陵散》的凄厲泛音。

林宇的瞳孔驟然收縮。在璇磯玉衡的光暈中，他看見人偶胸腔內(nèi)懸浮著微型渾天儀——三垣二十八宿的銅環(huán)間，竟禁錮著舒瑤母親的命盤投影！她的金針正刺入某個穴位，針尖流淌的卻是熒綠色的先天命理符箓。

“基因密鑰......“董伶咳著血沫爬來，算珠鏈深深勒入她蒼白的手腕，“這些是活體星圖！“她的鏡片倒映著瘋狂流轉的爻變序列：人偶的青銅骨骼正在分泌璇璣蟲蠱，將舒瑤的命理紋路重排為星碼。

整艘艦船突然發(fā)出洪荒巨獸般的呻吟。桅桿上的青銅望樓自動分解重組，齒輪咬合聲演繹著《霓裳羽衣曲》的變調(diào)。風信子廣袖翻卷，將《帝女花》唱詞轉化為聲波密碼，三百銀針應聲插入渾天儀的二十八宿刻度——

“咔嚓！“

中宮天極星位的銅環(huán)突然崩裂，噴涌出的不是機油，而是浸泡著《素問遺篇》殘簡的熒綠液體。紙張觸碰到空氣的瞬間，篆文如蝌蚪般游入虛空，在眾人面前拼湊出玄岳祭天臺的立體投影。

舒瑤突然踉蹌跪地。她胸前的渾天羅盤紋身正在滲血，璇璣投影顯示其經(jīng)緯坐標與投影中的日觀峰完全重合。“母親在......“她的指甲深深摳入甲板縫隙，“在祭天臺留了......“

海面突然炸開驚雷。十二道璇璣氣柱從青銅艦隊中央升起，水幕中浮現(xiàn)出《考工記》記載的“樓船十式“建造圖。林宇的右腿不受控地踢向主桅桿，詠春寸勁過載產(chǎn)生的沖擊波，竟讓船帆上的星圖褪去銹跡——

北斗七星的璇磯玉衡方位，二十年前父母失蹤的星圖殘片正在滲血。

“寅時將至！“董伶的尖叫混著金屬摩擦聲。她的算珠鏈熔入甲板，西夏文密碼在青銅表面蝕刻出燃燒的沙漏。風信子突然將三根銀針刺入自己百會穴，粲然笑道：“原來《針經(jīng)》第七卷藏在這里......“

《黃帝內(nèi)經(jīng)》的經(jīng)絡圖從她瞳孔投射到云層，為暴雨中的星槎艦隊標注出最后的航路。

當?shù)谝坏篱W電劈中艦艏時，林宇看見自己的倒影在青銅表面扭曲——青銅血脈與渾天儀產(chǎn)生共振，骨殖間浮現(xiàn)周天星斗圖，血管狀的紫微垣星芒里，《玄樞要術》的拳譜正在被重寫為星象密碼。

暴雨傾盆而下，卻澆不滅甲板上燃燒的西夏文。在眾人看不見的深海之下，更多青銅艦船正浮出黑暗，它們桅桿上的《甘石星經(jīng)》星圖，與林宇新生的血肉脈絡完美共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