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正在琢磨事情，忽然覺得渾身不自在。

扭頭一看，正對上兀勒真饒有興致地上下打量著自己。

那神情好似在打量一頭待售的牲口。

“怎么了？”

“你要不要與我成親？”

林元差點一口氣沒緩過來，嗆到自己。

“你是磕到哪撞到哪，腦子糊涂了？”

“沒有。”

兀勒真搖了搖頭，認真瞪大眼睛看著林元：“大夏人里，你是不錯的。我來這邊，本來就是為和親準備。”

林元看到兀勒真較真的眼神，才確定這個姑娘沒有開玩笑。

“和親？你才幾歲就過來和親？”

“我十六了，我阿姐也是十六歲成親?！?

兀勒真似乎對這件事習以為常：“我不想跟大夏人成婚，但是你是個好男兒，我覺得跟你在一起不錯?！?

林元也不知道是草原女人就是如此剽悍，還是單純這天戎的別吉腦子一根筋。

他跟兀勒真總共才見過幾面，雖說這姑娘性格比較直爽，為人做事都挺對林元胃口，可他只是把兀勒真當個還不錯的朋友。

哪怕那日送她時候確實看了些不該看的，那也只是……人之常情，嗯對，人之常情。

林元的視線，不自覺地朝兀勒真身上看去。

她敞開的衣襟里，清晰可見狼首紋，前胸雖稱不上飽滿，可配上開叉虎皮裙露出的線條清晰的長腿，身材也稱得上是絕好。

林元腦中，又浮現出那日兀勒真把雙腿搭在自己身上的畫面……

“先不說別的，你知道我跟頡之已經有婚約了吧？”

“沒事，我不在意。”

你不在意，我在意啊姑娘！

你是怎么能這么淡定說出這么嚇人的話的？

林元看到兀勒真越說越離譜，再仔細看她表情，似乎對成親這件事有種近乎不尋常的淡定，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不可能的，你可別再開玩笑了。”

“哦……”

兀勒真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很快就又恢復了正常。

林元終是忍不住問道：“我說你啊，對成親這件事是不是看得太云淡風輕了？”

兀勒真沒有再看林元，只是把視線投向遠處，平靜道：“我怎么想，不重要。阿爸做了決定的事，改不了?！?

林元沒想到，像兀勒真這么個性獨立的天戎姑娘，竟然也會如同大夏的閨中少女一樣，聽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我是天戎的別吉。我要為天戎做事。阿哥也是，我也是。族人們信任阿爸，信任阿哥，信任我，我要回應他們?！?

兀勒真就這么平淡地說著，平常那個連一口酒都要爭得面紅耳赤的姑娘，此刻卻說著林元根本無法理解的話。

“你哥，是死在了西州嗎？”

林元這話一出口，就有些后悔，哪有這么問人的。

可兀勒真只是搖了搖頭：

“阿哥不見了。還有天戎最厲害的勇士們，也都不見了。他們在西州消失，我們打不過你們，天戎敗了，就停戰了?！?

看到林元疑惑表情，兀勒真便繼續解釋起來。

她的哥哥巴特爾，是大汗王的長子，天戎戰士的驕傲。他統領著天戎最精銳的八百勇士，他們都有遠超常人的身手和力量，是被長生天選中的人。

大夏與天戎連年交戰，就是在巴特爾的帶領下，互有勝負。

直到一日，巴特爾和八百勇士，連帶五千天戎精銳士兵，就這么消失在了西州。

林元心中暗嘆一聲。

不用想，大概率是折在了焚野軍手里。

西州兵甲之盛，冠絕九州，更是傳聞有一些修行之人統領。

這些人已無仙緣，終生筑基無望，所以可以沾惹塵世，在修行之人看來不過蟲豸，可對于凡人來說，就是以一當十甚至以一當百的戰神。

他現在有些能理解兀勒真了。

天戎別吉，代表著權力，地位，還有沉甸甸的責任。

“這種事，別草草決定。”

他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地拍了拍兀勒真的肩膀。

“嗯?！?

兀勒真點點頭，收起長刀，不再言語這事。

林元簡單收拾下現場有用的物件，便與兀勒真一路回到了滄瀾城。

此刻天邊已有微微亮光，林元直接來到衙門，通報有要事相告。

捕役見是林家四公子和天戎別吉，嚇得連連點頭哈游，忙不迭地小跑著報信，沒過多久，林元便被帶著來到了后院書房。

陸濤已經在書房正中太師椅上端坐，他臉色有些陰沉，似乎一夜沒有休息好，手邊擺滿了紙張書信，甚至手腕上還有幾點墨漬。

看到林元身旁的兀勒真，陸濤微微挑眉，有些訝異，但很快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

林元和兀勒真行禮之后，便將發現事情一五一十相告。

陸濤越聽，臉色越差，聽到最后，更是一拍桌板，勃然大怒。

“瘋了！這些人眼里簡直沒有王法了！”

天河郡郡守一怒，底下人大氣不敢出。

任誰聽到林元發現，都恨不得自己從來沒聽到過。

私造兵甲，挑撥戰爭，攢聚團伙……

這是要造反??！

林元將儲物戒中盔甲拿出，交給專人去查找，究竟從何處，又是由何人鑄造。

只是林元留了個心眼，留下了一幅臂鎧。

他并不能完全信得過這些人，恐怕到最后，還是少不了自己去找。

陸濤當即下令，繼續調遣城防軍，同時上書，請求西州再派一支精銳支援天河郡。

等全部安排下去，陸濤才疲憊地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歲。

“林元，此事千萬不要外傳?，F在天河郡人心惶惶，必須穩定民心。否則有賊人暗中煽動，后果不堪設想?！?

林元自然知道此中利害，一口應承下來。

“林峰兄，真是生了個了不得的兒子?！?

陸濤看著林元，意味深長地說出這句話，緊繃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緩和。

“陸大人過獎了。您保重身體，天河郡的百姓需要陸大人，您只要在，天河郡就不會有事?！?

林元好聽話自然是一套一套的。

兀勒真也微微躬身：“天戎使團，愿配合陸大人，找到真兇。”

拍完馬屁，立完軍令狀，他便和兀勒真先行離開。

“林元，現在怎么辦？”

“現在的線索，是這具盔甲。查一下，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有用的信息?！?

“去哪查？你能看出來什么嗎？”

林元搖了搖頭：“我還不太行，差點火候?！?

“那我們……”

“但是我知道誰能行。”

林元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