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頡之的聲音不大，卻任誰都能聽出其中認真與堅定。

“好！”

陸濤一拍手掌，指著林元笑道：“此事暫且定下，細節種種，還需敲打琢磨。回去告訴林峰兄，備足好禮，讓他親自來與我敲定日子。”

林元心中清楚，陸濤這話，表面是要禮，實際是認定了自己的身份。

“良俊，你們來的突然，府中沒有備飯食，我就不留你們了。”

林良俊還在渾渾噩噩中，一時間沒反應過來，抬頭愣道：“啊？哦哦，飯？哦不對，沒飯？那……”

“既然如此，我與二哥便不多叨擾陸叔了。今日陸叔說的，我一定盡數轉告家父。”

雖說和頡之久別重逢，可畢竟在其他人眼里，他倆還只能算是“情投意合”，在人家里待久了也不合適。

林元看著身邊清冷美艷的少女，忍不住心中暗嘆造物之神奇。

那張精巧臉龐，任誰也挑不出半點瑕疵，窈窕身段更是多一分便顯艷俗，少一分更失風情，沒有半點暴露，卻惹人遐想無限。

想到《仙緣》里，自己和陸頡之發生的種種旖旎，或是雪山之巔，或是蓬萊仙閣，或是郊外樹林深處，或是鬧市車馬之中……

那發絲飛舞，臉頰緋色，靡靡玉音，勾攬在自己腰間的纖細玉腿……

誰也不知道冰冷仙子，亦有意亂情迷一面。

陸頡之不知道林元心中所思，雖有萬般不舍，也知道不能久留林元，只得說道：

“我……送林公子回去。”

……

鶯兒在陸府外，靜靜地站在馬車旁。

“四公子他們進去有一陣了，事情是不是也快結束了……”

正思索時候，陸府大門緩緩打開，迎面走來那人器宇軒昂，春風得意，雖面龐有些清瘦，依舊配得上一句翩翩公子，其人如玉。

不是自家公子，還能是誰？

退了婚，公子這么高興？

鶯兒正想上前迎住林元，可看到他身邊走出那一襲白衣，卻愣在了原地。

“怎么了？我就進去一趟，不認識我了？”

鶯兒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施禮：“四公子。”

“這位呢，就是郡守大人的千金。過段時間，恐怕你就得叫少奶奶了。”

鶯兒回味過來林元的話，眼睛一點一點瞪大。

陸頡之嘴上什么也不說，只是嘴角卻忍不住微微翹起，雪白臉頰上，暈開一層淺淺櫻色。

佳人一笑，傾國傾城。

“別光顧著我，去看下我二哥。我怕他待會兒哭出聲來。”

鶯兒這才注意到，林良俊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頭發散亂，衣衫沾滿灰塵，像是被誰給揍了一頓。

這陸府里，到底發生啥了啊？

待所有人都上了車，林元正要與陸頡之告別，卻感覺衣袖被輕輕拉扯了一下。

他扭過臉，看著滿眼期待的陸頡之。

“林郎，三日后，坊市有魚燈詩會。你要是有空……”

“你想去，我就有空。”

看到林元熟悉的笑，陸頡之覺得來到這方天地之后，從未如此心安。

“那我，等著你。”

……

車馬一路浩浩蕩蕩，不多時便回到了林府。

和先前自己來時不同，林府大門早早打開，十數仆從侍女列隊兩側，畢恭畢敬地躬身等候。

只是看到打頭下車的是林元，沒有一個人挪動腳步。

等林良俊踉踉蹌蹌地從車上走下，所有仆役熟練地列隊圍上來，拂塵，擦手，遞上銀盤之中新鮮水果，卻沒有發出絲毫多余的雜音。

沒有一個人在意林元，仿佛他根本就不存在。

只有鶯兒，從馬車下來，幫林元整了整腰帶衣袖。

林元看著林良俊身旁的一大群，又瞧了瞧身旁的鶯兒，大搖大擺地笑著邁入林府大門。

人多有什么用？

還是我家鶯兒看著順眼。

“滾！”

林良俊一巴掌推開面前侍女，又狠狠踹了一腳身旁的仆從，氣沖沖地向大門走去。

其他仆役大氣不敢出，低眉順眼地跟在林良俊身后。

一大群人和林元主仆兩個，就這么一路到了林府會客的大堂。

林峰正盯著廳里的一幅古畫，聽到外面動靜，扭頭一看，呵呵樂出了聲：

“瞅你們這樣子，怎么，老陸罵的很難聽？他是文化人，難聽能難聽到哪去？”

“爹，都怪這蠢貨！”

林良俊見到林峰，原本壓著的火氣騰地又冒了出來。

林元攤開手，一幅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無辜模樣。

林峰終于稍稍露出正經之色，朝兩人晃了晃手中玉如意：

“別急，慢慢說。到底怎么了。”

林良俊惡狠狠地剜了一眼林元，總算找到了伸冤的地方，二話不說，便當場訴說起今日發生種種。

林峰聽著，表情逐漸凝重起來。

等聽到林元今天去非但沒有退婚，反倒當場提親的時候，林峰擺弄玉如意的手，停了下來。

看到這一幕，饒是告狀的林良俊，也噤住了聲。

在場所有仆從侍女，如坐針氈，連呼吸都屏住了。

鶯兒在林元身后，聽著二公子的告狀，更是膽戰心驚。

四公子這也太大膽了，簡直就是沒把老爺……放在眼里。

只有林元，老神在在地背著手，甚至有空瞄上兩眼堂中書畫，頻頻點頭。

“良俊說的，是真的？”

“回父親，確實如此。”林元面不改色。

“好小子，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是吧。”

林峰看似沒有生氣，反倒露出笑容，只是這笑容，更讓人心生寒意。

“父親過獎了。”林元也笑著回道。

所有人都覺得林元瘋了。

一個可有可無的私生子，在天河郡的財神爺面前，說難聽點，連他養的蟈蟈都不如，到底哪來的底氣，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

過了許久，林峰才重新把玩起玉如意：“接著說。”

“接著……”

林良俊的表情，尷尬了起來。

“怎么了？”林峰皺眉。

“二哥，你說不說？你不說，那我可就說了。”

林元根本不等林良俊開口，上前一步，接著林良俊所講，添油加醋地把接下來發生的事，講述一遍。

尤其講到在院中舞“打狗”劍法，與陸頡之相遇，更是滔滔不絕，說得林元自己都覺得自己真特么是個天才。

在場眾人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

聽到最后，甚至有侍女兩眼放光，意猶未盡。

才子佳人的八卦，誰不愛聽？還是那位聲名遠揚的陸家千金，和自家四公子。

而且這個看著不起眼的四公子，竟然是貨真價實的仙家弟子！

方才冷眼怠慢林元的仆從侍女，一個個都在心里賣起了后悔藥。

一個仙家弟子，比林家公子的身份，高到不知哪去了，卻一點架子也沒有。

反倒是二公子，自己在陸府丟了大人，拿下人們撒氣。

如此一比，高下立判。

林峰聽著，表情逐漸松弛了下來，玩弄玉如意的手指也是越來越快。

等林元講完，林峰撇了眼林良俊：“你四弟說的，都是真的？”

林良俊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好！”

林峰放下玉如意，一拍巴掌：

“吃了熊心豹子膽怎么了，我兒林元，就該如此！吃，多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