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威脅。
金錢豹真就停下了腳步。
沒敢繼續追。
雖然同為七階,但黃君卻完全不懷疑趙天意有這樣能力。
畢竟,趙家的傳來的「靈言刀」可是異常的有名,而且他已經被砍了兩次,第一回是尾巴,第二回是……
如果趙天意真打算舍半條命,那下一刀直接取他的腦袋,完全沒有問題。
所以,
冷靜下來后,黃君沒敢再追。
只能目視著他以登臺階的方式,緩緩的登上了城墻,回到了火云城寨。
而另一邊。
同藍君交手的顏雀大長老早就回來了,雙方沒分出勝負,也沒有損傷。
很快。
城墻上吸收了濃郁血氣那一道道細密符文忽然亮起,撐起了一個如倒扣大碗一般的血色光罩,將城池保護了起來。
血光濃郁。
而在光罩撐起來后。
遠處,那些殘存的妖獸們也仿佛收到了命令一般,快速消失在黑夜下。
又一波攻勢被打退了。
王宵站在城墻上,俯瞰著那滿目瘡痍的大地,無數肢體和碎肉摻雜在一起,濃郁的鮮血染紅了大地,
目光所及之處——不知是誰掉落的殘肢和斷骸堆積如山,破碎的兵刃斜插在尸堆中,反射著黯淡的血光。
夜風嗚咽。
裹挾著濃重血腥味撲面而來。
“行啊,你小子。”
身旁沉悶的聲音悠然傳了過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欣慰,趙天意手中的白骨關刀早已收起,只是素白色的獵裝上,右肩膀處被撕裂,血染紅了大片衣襟。
可是他卻渾然不覺。
仿佛受傷的并不是他一樣。
“趙長老,給……”
王宵從胃袋里摸出瓷瓶,取出了其中一顆遞給了趙天意,后者緩緩接過,看也不看的便扔進嘴里,咀嚼吞咽后才道:“怎么樣,這兩天,還適應嗎?”
“還好吧。”
王宵沒接話,只是緩身坐下,仰頭靠著城墻,任由冰涼的磚石硌著后腦,輕聲道:“但不適應終歸是有的。”
戰斗,廝殺,殺妖。
這種事情王宵的早就已經習慣了,沒什么好說的……但一條條鮮活生命在眼前這么凋零,為守護城寨甚至愿意燃盡自己,這讓王宵感覺沖擊有些大。
“習慣就好,都是這么過來了。”
罕見的,趙天意沒再繃著統帥架子,而是就在王宵身旁,大大咧咧坐下。
“人是人,妖是妖,這長夜之下想要活著,總歸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
“……”
說著話,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眼神之中罕見的閃爍過了一絲落寞之色。
王宵當然知道。
但明白和體悟是兩回事。
書本上的道理不過零星幾字,落到實處之上就顯得異常的沉重了。
“行了。”
趙天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傷春悲秋的毫無意義。”
“折騰了這么久,打了好幾場,難得有時間能好好休息一下……趁著血氣大陣開啟的三天時間,好好調整一下。”
“血氣大陣?”
王宵有些詫異。
“對!”
趙天意指著外面的紅光道:“就是外面那層血罩子,整個城寨最為核心的防御手段,據說是古武時代的產物,需要以極為大量的人血和獸血才能開啟。”
“只要是開啟了它,三天之內,就算是青君親自出手,都對其毫無辦法。”
“但可惜,這個法陣本身是異常殘破的,目前這個時代里,很多的材料都難以搜尋,所以這個本該可以長久存在的法陣,每次開啟也就只能持續三天。”
“……”
聽著趙天意的話。
王宵也對于這所謂的血氣大陣有了些了解,聽起來像是那種小說里常見的宗門大陣,只可惜存在著一定的弊端。
正當思量之際。
一旁的趙天意再度開口道:“今天的事姑且算你做的不錯,勇氣可嘉……但不值得贊揚,你更不該那么魯莽。”
“你有自己的事情。”
“……”
王宵當然知道這話指的什么……無非是他沒有撤退,留在戰場上殿后。
至于那所謂的事情。
想來是炬火臺和金烏精魄。
而自打顏樂現身后,很多事情就已經呼之欲出了。
趙天意作為高層,自然也能猜到了王宵身上被賦予的使命,所以她才不想讓王宵那么冒進,至少他不應該把自己留下來,那是一個愚蠢決定。
“下次不會了。”
“好!”
趙天意點了點頭,隨后輕聲問道:“覺得我今天這場戰斗怎么樣?”
“很強。”
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畢竟,趙天意的實力在城寨中都算頂流,今天爆發出的力量可是可怕。
“等這趟大戰結束,我教你「言靈刀」……這樣你也能多一份自保能力。”
說完話。
趙天意沒給王宵繼續詢問機會,而是緩緩起身道:“蕓姨來找你了,我就不耽誤你們聊天了……把今天在戰場上的看到的事情,好好的記在心里,別忘了。”
說完話。
趙天意一步跨出,身影消失在了城墻之上。而在他走后不久,滿身血跡的蕓姨出現,朝著王宵所在位置走了過來。
“怎么樣?”
不待王宵開口說話,一個酒壺已經拋了過來。
蕓姨在距王宵的不遠的地方,依靠著城墻坐下,手中同樣還拿著一個相同的酒壺,緩緩喝了起來。
王宵看著手中的酒,不由的愣了一下,眼神詫異:“我可記得,您平時不喝這個的啊。”
自打認識蕓姨以來,這位老人平日里作息十分健康,從不喝酒水,今天倒是顯得有些反常。
“偶爾放縱一下,也還是不錯的,一把年紀了,多喝一口就是賺一口,連帶著送送那些走了的老朋友。”
眼眸之中泛著淡淡愁容。
沒有具體性的指向,但王宵還是猜測到了一些,大概是黃金小隊吧。
畢竟。
他們是一個時代的人。
想了想,王宵還是問道:“黃金小隊里有人犧牲了?”
“嗯!”
蕓姨點頭:“死了四個,榮平也在里面。”
說著話。
蕓姨的眼眸愈發暗淡下來,他緩緩喝了口酒,吐出一道濃郁寒氣。
“榮平?”
王宵望著那噴吐而出的寒氣,目光不由的凜然了許多,像是意識到什么……隨后便被‘榮平’那個名字吸引過去,思來想去之后,能掛上鉤的只有平叔。
他連忙問道:“您說的是平叔?”
“嗯!”
蕓姨灌了一大口酒,雍容的臉頰也浮現了絲絲的醉紅:“榮平是他的全名,也是我們那一批退下來,黃金小隊里的老成員了,運氣很差的老家伙。”
“很不討喜。”
“……”
說著話,蕓姨的眼眸之中浮現出追憶色,像是回味著那已經快要消失在記憶中的事情,
“他幼年出身極差,奴營后代……還是有人看中他憨厚老實把他從奴營撈出,給大家族的子弟當成當成陪練,才算是走上了妖師這條路。”
“別人二十歲已經成了職業妖師,而他才磕磕絆絆摸到入門,一輩子平平無奇,永遠都是別人口中最差勁的哪一個……但偏偏是這樣的人,卻在老天爺的偏愛之下活到了現在,送走了一批又一批。”
“但終究還是被埋葬在長夜中。”
“……”
說這話時,蕓姨臉上浮出苦色。
而王宵也只能是無奈嘆了口氣,輕聲道:“走了也好……這時代沒什么留戀的。”
畢竟只是個外人,沒經歷過黃金小隊的崢嶸時代,難以想象她們之間的的羈絆,他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代替不在的許紅纓陪蕓姨喝那么點酒。
輕輕的說上一句‘節哀’。
“這些都還好。”
沒有理會王宵的安慰,蕓姨依舊自言自語的念叨著那些事,直到一壺酒飲盡……兩行清淚才從那布滿皺紋的眼角流淌下來,王宵也只聽到了二字,
“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