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九星連珠(1932.5.4)
- 九龍密藏第一卷:血鼎初現
- 良姜附子茶
- 2560字
- 2025-03-27 20:48:54
子夜時分的黃浦江畔,鄭懷仁的銀瞳在黑暗中灼燒般疼痛。他靠在法租界公董局冰冷的石墻上,指尖深深掐進掌心。十二個時辰前埋下的七道鎮煞符正在皮下蠕動,每一道符文的銀血都像活物般啃噬著他的血管。
“疼嗎?“周墨的聲音從陰影中傳來。她靠在煤氣燈柱旁,旗袍領口微敞,鎖骨處的星圖像被無形的手攪動著,銀色紋路不斷重組又破碎。當鄭懷仁伸手想扶她時,才發現她的手腕輕得可怕——皮膚下的骨頭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流動的液態青銅。
遠處杜公館的廢墟里,巡捕房的探照燈掃過那些蠕動的人形。每具被銅錢寄生的尸體都在重復同一個動作:用殘缺的手指在地上劃著“九“字。鄭懷仁突然劇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閃著金屬光澤——最糟糕的是,他看見自己掌心滲出的不再是鮮紅,而是泛著銅綠的液體...
五月四日丑時三刻,鄭懷仁站在國際飯店頂樓的露臺上。他死死攥著欄桿,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夜風卷著黃浦江的腥氣撲面而來,卻吹不散空氣中越來越濃的鐵銹味。
“要來了...“周墨站在他身后三步遠的地方。她的聲音很輕,卻讓鄭懷仁心頭一顫。轉身時,他看見月光穿過周墨的左耳——那里已經半透明,隱約可見細小的銅錢在耳道里滾動。
天空突然裂開一道血痕。鄭懷仁仰頭看著那輪滿月逐漸被染成暗紅色,月面上的環形山扭曲成一張獰笑的人臉。那張臉...那張臉分明是傅恒年輕時的模樣!發丘印在他腰間瘋狂震顫,印紐螭龍不斷用頭撞擊印身,龍角折斷處滲出的金色液體順著他的西裝下擺滴落,在地面腐蝕出細小的星圖。
“別看月亮!“周墨突然撲過來捂住他的眼睛。她的手掌冰涼得不似活人,掌心嵌著的摸金符正灼燒著鄭懷仁的眼皮。但已經晚了——他的銀瞳深處,那輪血月正在生根發芽,細密的血絲順著視神經向大腦蔓延。
外灘方向傳來江水沸騰的巨響。鄭懷仁掙脫周墨的手,看見黃浦江中央浮現的漩渦中,九具青銅人俑緩緩升起。當第一具人俑胸口的“一九三七“開始融化時,他聽見身后電梯傳來“?!暗囊宦?..
電梯門緩緩打開。第十具人俑靜靜立在轎廂里,它的臉上沒有五官,只有不斷旋轉的銅錢。最可怕的是,當銅錢轉到“通寶“二字朝上時,鄭懷仁分明聽見里面傳出周玉兒的聲音:“快逃...他在你后面...“
慎昌里24號的廢墟上,青銅鼎的虛影已經凝實如鐵。鄭懷仁踉蹌著穿過滿地碎玻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的右腿完全失去了知覺,皮膚下凸起的銅錢紋路正向上蔓延,在腹部組成詭異的卦象。
“別過來!“周墨的聲音從鼎前傳來。她背對著鄭懷仁,月白旗袍的下擺已經燃起銀白色火焰。當轉過身時,鄭懷仁的呼吸為之一窒——她的左臉正在剝落,露出下面流動的液態銀。那些銀液順著下巴滴落,每一滴都在地面燒出深深的孔洞。
“這才是摸金一脈的宿命?!爸苣α耍旖橇验_的瞬間,鄭懷仁看見她牙齒上細密的殄文。她抬起正在融化的左手,輕輕按在青銅鼎上,“姐姐當年也是這樣...“
話音未落,她的左臂突然爆裂。不是血肉橫飛的那種爆裂,而是像打碎的鏡子般,無數銀色碎片懸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映著不同的場景:周玉兒在岳麓書院躍入血池、父親在長沙盜洞里轉身微笑、傅恒在長白山雪地里剜出左眼...
鄭懷仁想沖過去,卻被地底竄出的銅錢藤蔓纏住雙腳。那些藤蔓上的倒刺扎進皮肉,貪婪地吮吸著他的銀血。最可怕的是,隨著血液流失,他的記憶正在快速消退——已經想不起周玉兒眼睛的顏色,記不清父親最后說了什么...
“看鼎里!“周墨的聲音突然變成三重和聲。鄭懷仁抬頭,看見鼎口噴出的記憶碎片中,傅恒被鐵鏈鎖住的身影越來越清晰。當最后一片記憶——1928年長沙初遇的場景閃過時,鎖鏈突然繃緊,傅恒的右眼金光大盛:“九龍淵的鑰匙是...“
周墨的身體在這一刻徹底燃燒。銀白色火焰中,她的骨架清晰可見——那是由無數微型青銅鼎耳拼接而成的詭異結構,每個鼎耳內壁都刻著日期和地名。當火焰順著紋路流淌到青銅鼎上時,鄭懷仁突然明白了一切...
青銅鼎在銀火中緩緩開啟。鄭懷仁拖著半身銅化的身體向前爬行,指甲翻裂也渾然不覺。當他的臉貼上滾燙的鼎身時,呼出的氣息在青銅上凝成冰霜——這不合常理的現象讓他心頭狂跳。
鼎內景象讓他的銀瞳幾乎瞪裂。中央跳動的巨大銅錢上,幼龍的爪子被九條鎖鏈貫穿,而鎖鏈另一端...鎖鏈另一端拴著的尸體正在融化重組!周玉兒的銀發變成銅錢串,張德順的皮膚長出鱗片,三叔公的骨架扭曲成青銅鼎耳的形態...
“這是輪回的祭品...“鄭懷仁的喉嚨里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發丘印自動飛入鼎中,印紐螭龍一口咬住幼龍的脖頸。幼龍慘叫時噴出的銅汁澆在他身上,每一滴都帶來撕心裂肺的疼痛——但比疼痛更可怕的是隨之而來的記憶流失。
祖父教他鑒寶時胡須顫動的樣子,正在腦海中淡去;長沙血鼎邊張德順臨終的囑托,變得模糊不清;就連片刻前周墨銀火焚身的場景,也在快速褪色...
“不!“他瘋狂抓撓自己的臉,試圖用疼痛留住記憶。指甲劃過銅化的右臉時,帶下一片青灰色的皮膚,下面露出的不是血肉,而是密密麻麻的銅錢紋路。發丘印突然光芒大盛,印底“天官敕令“四字脫落重組,在空中凝成青銅鑰匙。
當鑰匙插入銅錢方孔的瞬間,鄭懷仁聽見無數人在自己腦海中尖叫。上海的天空如同鏡面般碎裂,露出后面漆黑的虛空。真正的傅恒被鎖在青銅巨棺上,棺蓋七個血字觸目驚心:“甲戌年,金陵劫“。最可怕的是,傅恒的嘴唇正在蠕動,而口型分明是:“你也是祭品...“
鄭懷仁在國際飯店的床上驚醒。冷汗浸透了真絲睡衣,太陽穴突突直跳。窗外陽光明媚,外灘的鐘聲正敲響十下,一切都平靜得可怕。
“鄭先生,您的早餐。“侍應生推門而入,托盤上的《申報》頭版赫然是:“昨日黃浦江驚現九星連珠奇觀“。日期顯示:1932年5月4日。
他瘋狂檢查自己的身體——右眼銀瞳還在,但不再疼痛;西裝整潔地掛在衣架上,連褶皺都與昨日一模一樣;發丘印靜靜躺在床頭,只是印紐螭龍的左角多了一道裂痕。
當手指觸到報紙時,油墨突然蠕動起來。那些鉛字重新排列,組成一段話:“記憶是最后的封印。小心和平飯店的鏡子?!霸俣ň磿r,報紙又恢復了原樣。
窗外突然傳來騷動。鄭懷仁沖到窗前,看見外灘人群如織,黃浦江平靜如鏡。但在銀瞳的倒影里:江水下沉著無數眨動的眼睛;路人的影子全都長著龍尾;而國際飯店的玻璃幕墻上,隱約浮現著周墨的臉...
最令他毛骨悚然的是,當目光掃過和平飯店時,一個穿月白旗袍的女子正站在三樓窗前。她舉起左手,掌心嵌著的摸金符在陽光下閃著銀光。雖然隔著半個外灘的距離,鄭懷仁卻清晰聽見她的低語:
“下一個甲子,我們金陵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