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密藏》第十二章·虹影謎蹤（1934.9.27-9.28）

秦淮河畔的晨霧裹著桂花香，卻掩不住“三味茶館“瓦縫間滲出的青銅腥氣。鄭懷仁蜷在二樓臨窗的竹榻上，玉化的右手食指輕輕叩擊著矮幾——昨夜從地宮帶回的青銅殘片正在茶湯里沉浮，表面浮出的云雷紋竟與林小滿虹發間的光澤一模一樣。

“鄭先生，嘗嘗新腌的桂花蜜藕。“

木梯吱呀作響，林小滿端著青瓷盤款款而上。她今日換了件孔雀藍滾邊旗袍，發梢的彩虹色褪成了銀白，耳后卻別著朵新鮮的梔子——周墨生前最愛的白花。鄭懷仁的玉化指節突然刺痛，蜜藕切片上的桂花竟在瓷盤里緩緩游動，拼出個殘缺的“墨“字。

“后廚的桂花釀...“林小滿的指尖掠過他手背，指甲縫里閃著青銅碎屑，“要窖藏九年才能祛除土腥味。“她轉身時旗袍開衩處銀光微閃，綁在大腿上的摸金符擦過桌角，符面“無痛不入“的“入“字突然滲出血珠。

正午的茶館大堂人聲鼎沸，卻透著詭異。

穿長衫的說書人拍響醒木，說的不是三國水滸，而是“金陵九棺奇譚“。當他講到青銅棺中伸出玉手時，茶客們的影子突然扭曲——所有人的影子里都多出條蜈蚣狀的尾巴。鄭懷仁的玉化右手抵著茶碗，看見碗中倒影里，說書人的后頸皮膚正鼓起銅錢狀的腫塊。

“...那棺中女尸的虹發啊，能在陰陽兩界穿梭...“

醒木再次拍響的剎那，說書人的眼球突然爆裂。飛濺的不是血水，而是粘稠的青銅汁液。茶客們尖叫逃竄時，林小滿從柜臺后閃出，彩虹發梢掃過說書人脖頸——腫塊應聲而落，竟是枚長滿肉芽的銅錢。

“勞煩各位今日茶錢翻倍。“林小滿碾碎銅錢，腳底青磚被腐蝕出星圖紋路，“就當是封口費?！八龔澭鼤r，鄭懷仁看見她后頸浮現出與周墨一模一樣的星圖，只是鎖骨處多了道新鮮刀痕。

子時的梆子聲漏了兩響。

鄭懷仁掀開地窖第三塊青磚時，腐臭中混著奇異的桂花香。林小滿舉著青銅燈盞跟在身后，燈焰照出墻縫里新嵌的銅錢——正是白日說書人身上掉落的邪物。當地道盡頭的密室門開啟，霉變的空氣里懸浮著無數青銅粉塵，每粒塵都映著周墨生前的記憶碎片。

“這是傅恒先生最后的禮物?！?

林小滿的虹發在粉塵中泛著幽光。她解開旗袍領口紐扣，露出鎖骨處滲血的星圖。當血珠滴落密室中央的青銅鼎殘片時，鼎耳缺口突然伸出條幼龍——正是從鄭懷仁眼眶逃出的那條，只是龍角已生出銅錢紋路。

幼龍的金色瞳孔突然炸裂，噴出的青銅汁液在空中凝成1937年的南京城街景。焦土之上，九口青銅棺呈九宮陣排列，每口棺材都伸出虹發纏繞的手臂。當幻象中的“鄭懷仁“走近中央棺槨時，棺蓋突然掀開——里面躺著的竟是穿著月白旗袍的林小滿！

“該還債了。“

林小滿突然抓住鄭懷仁玉化的手腕。她的虹發瘋狂生長，發絲間浮現出2015年的都市夜景：防空洞里穿白大褂的女子正將銀血注入青銅殘片，殘片上的云雷紋與此刻密室中的鼎耳嚴絲合縫。

五更天的露水染白了茶館瓦當。

鄭懷仁在庫房清點新到的雨前龍井時，發現茶簍底部沉著枚青銅鈴鐺。鈴舌是截人類指骨，刻著“甲戌年九月廿八“——正是今日。當他搖響鈴鐺時，整座茶館的銅器同時共振，柜臺上陳列的北宋錢幣突然立起，在晨曦中跳起詭異的儺舞。

“這是九空一派的招魂鈴。“

林小滿的聲音從頭頂房梁傳來。她倒懸的身影像只巨大的鳳尾蝶，虹發垂落觸及鄭懷仁的玉化右臂。當發梢卷走青銅鈴鐺時，鈴舌指骨突然開口：“小心虹...“話音未落，鈴鐺炸成青銅粉塵，在空中凝成周墨臨終前的臉。

“今晚子時，“林小滿飄然落地，耳后的梔子花滲出銀血，“該去見見真正的青銅鼎了?！八D身時，鄭懷仁看見她后頸的星圖正在移位——原本北斗七星的方位，此刻正對應著總統府地宮的九棺陣。

暮色中的秦淮河泛起銅綠色。

鄭懷仁站在斷橋殘碑前，玉化的身軀爬滿龜裂紋。林小滿的虹發不知何時纏上了他的手腕，發絲間閃爍著兩個時空重疊的星光。當九口青銅棺同時浮出水面時，他看見1937年的自己正從中央棺槨中坐起——那個“鄭懷仁“雙目完好，手中握著的發丘印正在滴落銀血。

“你終于醒了?！?

林小滿撕開旗袍下擺，大腿上的摸金符已完全玉化。符面“無痛不入“的刻痕突然活過來，化作青銅蜈蚣鉆入鄭懷仁的眉心。劇痛中，他看見2015年的林小滿站在故宮地庫前，手中青銅殘片正與1934年的九口棺槨共鳴。

第一口青銅棺開啟的剎那，整條秦淮河突然靜止。林小滿的虹發根根玉化，發梢指向九具懸棺拼出的星圖——圖中1937年的南京城上空，懸浮著刻有兩人名字的青銅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