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漆黑，唯石壁上點著數盞龍首長明燈，崔玉身形僵硬，跟石頭似的一動不動，眼角微微抽搐，含著幾分無語。

這一切怪異舉動都來自于面前的一條猛獸，其似龍似貓，分明長著一副可愛貓首，可長條脊背卻高高隆起，顯出龍骨之相。

這玩意要是叫龍貓，那就多少有些操蛋了……

崔玉屏著呼吸，任由其引著脖子在自個兒身上嗅個不停。

“千萬保持住……這玩意可不好惹，比那龍龜要癲上不少……”靈羊急切警醒，生怕崔玉繃不住動作，將身前的東西驚動。

不用它提醒，崔玉也自然知道……

按官部經卷所記:‘貓首龍身者，其名悲風，是陸妖成龍。帝憫其不易，詔為龍屬。其性駁雜，妖性不定。’

雖然實力比不上龍龜，但其瘋癲之性卻遠勝之。加上被近身的關系，一個反應不慎，后果便是被其利爪割開喉嚨。

“神龜放過就放過了……這玩意你總得給我打打牙祭吧？”靈羊喋喋不休著，似生怕崔玉又兵行險著，避了過去。

崔玉眼尾一跳:“你先把辦法拿出來，再說吃不吃。”

“尾巴。它的弱點是尾巴，只要把它的尾巴弄斷，它必死無疑。”

尾巴么？借著壁上燈光，崔玉視線在悲風修長的身體上游弋不定。

其確實有一條尾巴，卻不像尋常貓類那般明顯，而是兔子似的縮成個小團。

這樣一來，想要斷其尾便不甚容易，除非冒險反應其貼身進攻，后再繞至其背后，一擊斷尾。

要說難點確實有……但既然知道其破綻，這個風險還是值得一冒的。

眼中橫瞳浮現，點點符文依次從中透出，而在這些符文的包裹下，崔玉身形微不可查的顯得有些虛飄。

便在此刻，他猛的踏出一步，右手符文環繞，驟然探入虛空，再度出現，已在悲風后方。

悲風亦同時發出尖吼，利爪抬起，向前使勁劈下，卻只見，崔玉身形渙散開來，變作縷縷煙霧，利爪從中落下，竟未傷及分毫。

而其整個身體霎時凝住，征表殺戮的尖叫急轉直下，化作一聲沉悶悲鳴。

其身體仿遭雷擊，緩緩傾倒下去，唯有微弱鼻鳴沙沙響起。

“快……再晚就不新鮮了。”靈羊連忙催促。

將手中短尾拋開，崔玉骨手覆上，不過眨眼，悲風軀體便漸漸干瘦下去，化作一地枯槁。

“爽！”靈羊贊嘆一聲。

“我有時候真懷疑你是餓死鬼轉胎……”崔玉頗為無語，卻在轉過目光后，神色驟然一滯。

“你懂個屁，你只知道盯著壽元看……有沒有想過……”

靈羊說個不停，渾未發覺崔玉已經語澀。

他囁嚅兩下嘴唇，望著燈火照耀不到的洞穴深處，喃喃道:“我記得悲風好像是有群居習慣……沒錯吧？”

“可不就是，這等自身實力不夠的妖類最喜群居，否則怎么……”說著說著，靈羊亦是一定。

“跑！”它猝然喝叫。

崔玉身形不慢，化作煙霧，向左手方一漆黑隧道漂泊而去。

就在他動身剎那，陣陣尖嘯接連傳來，還裹挾著強烈罡風，自那黑暗中吹拂而出。

緊隨其后，又數只悲風從中虎跳出現，沒有分毫猶豫，直奔向煙霧所去的左側隧道。

“我現在殺給你吃，你吃不吃？”聽著背后嘈雜狂躁的嘶吼，崔玉心下促語一聲。

“我吃你娘！你小子就這么揶揄我是吧？！”靈羊氣極反笑，喝罵一句。

這條隧道并不長，不過片刻便已趕至盡頭，隨之呈現的，是兩條寬窄約一人許的岔路。

“往哪邊走？”崔玉急忙問道，同時向后揮手，拋灑出一剖黃豆，黃豆落地，詭異的是竟然未有顯化，全不見六甲神將的身影。

“別試了，看看你自己！”

崔玉聞聲低頭，這一眼下，眼皮頓時一跳，‘青煙度陰’不知何時竟已解除，他身上此時半點符文都沒有，儼然本體存在。

“別問我往哪，這地方有問題……你的法門和我的感知都是在步入隧道未過多久消失的，我們很可能已接近真人尸的影響范圍。”

“總之，在接下來，你沒法憑借法門，而我也無法憑借感知！”靈羊語氣極為凝重，畢竟不能依仗法門，不能依仗感知，崔玉真有可能直接死在這里。

后方，悲風群的狂嘯聲越發接近，距離他們，不過寸香燃燒的時間。

“左邊還是右邊！”崔玉沒有心情管什么法門不法門的，無論有沒有法門，現在最重要的是抉擇……道路的抉擇。

按神龜的話說，踏錯一步便步步踏錯，萬一選錯了，自己便直接跟真人遺物無緣了。

且在入真人丘前他看過天色，月輪已墜大半，距離天亮……已不過一個時辰！

“吼！”悲風殺意凜然的嘶吼連連作響，罡風吹襲，似貓似龍又似虎，讓人難以分辨其中復雜。

“你他娘選啊！你不是氣運好么？！問我作甚！”靈羊反唇將選擇推回，它來選？不存在的，屆時選錯了咋整？氣運上從來不是它的優勢。

“不管了！”崔玉咬牙冷哼一聲，再不猶豫，莽頭直接鉆入左側岔路。

再猶豫下去，這條命也就可以不用要了。

眼前豁然開朗，狹小的通道被寬闊的石室取締，但接下來，崔玉再度傻眼。

等在面前的不是漫長走道，而是兩扇厚重石門，一扇在石室最左，一扇則在最右。

而在他身后狹路尾端，又緊接響起悲風的促嘯聲。

“沒完了是吧！”崔玉心中暗罵兩句。

這樣頻繁的選擇，加上身后索命似的追逐，即便知道答案，稍有不慎，同樣會選擇錯誤，更何況現在他根本不知道正確為何。

早知如此，最開始便不應該逃，而是舍命一搏，說不定還有可能將那些悲風殺死。

現在既無法門可用，又無氣機可感，沒有任何憑借……隨便一頭悲風，打個噴嚏都能將他震死。

“你說這些悲風會不會追累？”崔玉喘息稍有粗重，雙目不斷在兩扇石門上挪移。

“想屁吃！”靈羊喝罵一聲，旋即神色凝重下來:“悲風一族有氣血感應，凡是沾了悲風血的……它們會不死不休！除非你將它們滅族！”

這也是悲風一族之所以能夠存在下來的顯著特性，萬族之中，它們稱得上墊底，血脈傳承下來的特殊能力也僅有速度一點，背上龍骨的加成同樣也在速度上。

若無這份不死不休的堅持，早已滅絕不知多少次。

“還選左邊！”崔玉心下一定，咬牙抉擇。

賭就賭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