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房中的私語聲結束。

交椅上的童男女轉過頭來，童女尖聲道：“沒問題，酬勞可以預先支付給你一部分。”

“但仙法必須更換，我二人沒有傳授仙法的能力，唯有龍王爺可以做到。”

“若將仙法換成龍血，我二人倒是可以做主。”

崔玉眼皮輕抬，輕笑一聲，頗有些無所謂的樣子：“可以。”

“這些東西我必須在今晚之內看到，還有......希望兩位今夜能夠留守于此，畢竟龍臣君若是明日見不到我，怕是會發現。”

童男手指在桌面來回輕敲，猝然冷笑：“羊，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別的算計。”

“我二人的實力雖然比不上龍臣君，卻也絕對勝過那所謂的千秋公，你若識相，便好好等到伏龍界的事情了結。”

崔玉嘴角噙笑，不置可否。

千秋公么？這樣看來江湖上的實力劃分還多有淺薄之處呀，連這伏龍界里龍王爺身邊的兩條狗都能碰一碰。

不過由此可見，這童男女對江湖上的劃分也并不十分清楚。

江湖門子的劃分針對的只是壽元，是相對而言最具準確性的劃分。

畢竟何人會何種法門，在那一門子里走的又有多深，都是唯有交手才能確定的事情。

以壽數進行劃分所秉承的無非是：活的越久，經驗越多。

不僅僅局限在法門上，還有諸如眼界寬廣、知識涵蓋等等，因此壽數劃分所界定的，是一個最低的門檻。

“兩位既然選擇留下，又何必擔心在下有何心思？”

“難不成，我這羊還能吃了兩位不成？”崔玉淡笑開口，話里多少帶著點譏諷。

童男女互視一眼，卻沒再多說什么。

正房中氣氛凝滯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阿歸抱著頭出現在門口，極為興奮的蹦跳著向那童男女叫喊道：“阿爹，阿娘，飯菜都做好了......”

話至此處，他似乎又有些拘謹，小心翼翼的將目光掃過兩童子臉上。

崔玉沒有說話，只是漠然的望著阿歸。

或許在阿歸眼里，所看到的和自己截然不同。

這童男女就是他的爹娘，沒有分毫差錯。

那童男女也各自發笑，笑聲陰惻：“好......那就開飯吧，不知這么多年，我家孩兒廚藝磨練的如何......”

“老婆子，咱們的孩子，怎么會讓人失望呢？”童男隨聲附和。

這些話明明極為古怪，全然不像父母對孩子說的，可在阿歸聽來卻仿佛大受鼓勵，臉上神色雀躍不已。

他轉過身，便沖去廚房，不一會便端出道道菜品，依次羅列在方桌上。

崔玉只冷眼看著這一切，直到吃過一場后，他才重新走入廚房，找到正在清洗碗筷的阿歸。

阿歸做的東西他一口都沒吃，畢竟那可不是什么真羊肉。

廚房里血腥味極重，還有半條羊腿吊在灶臺上方，似準備做成風干。

見崔玉走進，阿歸停下手上活計，抹了一把灰撲撲的臉，朝他僵硬一笑：“四哥......你來做什么，不是在陪阿爹聊天么？這些我自己就能清理。”

崔玉閉目搖頭：“阿歸，那就是你阿爹和阿娘么？”

“是啊四哥，和我長得很像吧？”

“阿爹從小就說我的眉眼像娘，鼻子和嘴巴像他。”阿歸笑的眼睛瞇起，話里話外充斥著滿足的情緒。

他等這一天已經太久太久。

“四哥......娘說了，你可以和他們一塊睡主屋，晚點我就把你的被褥搬過去。”阿歸仍喋喋著說個不停。

崔玉緩緩上前，走至他身邊蹲下：“阿歸，你痛么？”

“痛？”阿歸手上動作一滯，頗為不解的望來。

崔玉抬手，輕搭在他的脖子上：“對。”

“你的脖子......痛么？”

阿歸眼中不解已越發濃郁：“我的脖子為什么會痛？四哥......你在說什么？”

崔玉瞇眼不答，手指摩挲著阿歸脖頸上的傷疤。

“四哥......你到底想說什么？”

感受著脖頸上粗砂的觸感，阿歸的面色霎時陰沉下來，語氣也變得森冷無比。

“應該很痛吧？聽說人的頭掉后，并不會馬上死，他還能在短時間內看清周圍的一切，并感受自己高高飛起，又落在地上的痛苦。”

“我聽說的這些，是真的么？”崔玉語氣近乎呢喃，向阿歸問道。

這份原本局限于猜測的臆想，在阿歸臉上終于得到驗證。

那天龍恩會兩人來收禮錢時，從阿歸眼里流出的恨意被自己清晰看見。

那種恨意不是遭受欺辱的報復，而是一種深切的，恨不得殺之而后快的純粹仇視。

這種仇視來的不會毫無依據可查，但龍恩會的人在三村之地不可能殺害村民，否則龍臣君也不會放過他們。

而和龍恩會相似的，作為管轄勢力存在的，便只有官府。

加之其先前顯露的抱頭鬼相。

完全可以潦草推測出其死亡緣由。

是官差殺了他，他的頭被官差砍下來，于是死亡。

至于篤定......自己從未篤定過，僅僅只是推測罷了，試一試，也不花錢。

廚房里的氛圍愈發詭異，寂靜之中，唯有柴火噼啪聲跳動不停。

“是真的。”阿歸終于開口，語氣平淡至極，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在內。

“血還會噴的很高，飚到天上去......又落下來，跟下雨一樣。”

崔玉將手收回，半暝雙目：“你現在是人，還是鬼？”

又過片刻，阿歸才搖頭回答：“不知道。”

“但救你的阿歸是人，要殺你的阿歸是鬼，至于我是誰......我不清楚。”

“事實上我很少得見天日，一直在一片黑暗里睡著，睡的太久太久。”

“只有他們都不想面對外界時才會放我出來......你知道的，對一個孩子來說，無論是人是鬼，死亡這個事實都太過殘酷。”

崔玉眉睫微顫，深吸開口：“你對我的印象如何？”

“我只有一個問題，如果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是否愿意幫我。”

阿歸轉過頭，深深望著崔玉：“我對你印象......或許還不錯，畢竟你出手果斷，在我受到第二次傷害時，直接殺了龍恩會的人。”

“至于幫助......如果不是傷害我自身的事，我愿意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