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十五眼睛驟然瞇起，從中閃過陰狠，才要向前開口，卻被瘦猴兒攔住。

后者皮笑肉不笑，沖崔玉拱了拱手：“這位爺，甭管您是哪行哪業，咱們都歡迎……來我陰山門子的場，您都是爺，可做爺也有做爺的道理，您不能把弟兄們吃飯的家伙砸了，您說是這個理兒不？”

下方部分百姓在聽著瘦猴兒這話后連連點頭，一方面橫過眼，稍有厭棄的瞅著崔玉。

“是這理，雖然大家伙都想知道是啥原理……可總不能把人家吃飯的活砸了吧？真做了這事兒，以后還有哪個班子敢進咱這兒湖州城？”

下方部分百姓出聲附和，一邊勸著崔玉算了，不必為這一出戲犯拗。

可崔玉自顧自搖頭，一步步走上臺面，邊走邊道：“不亮青子……可以。”

“但那個娃娃，總得交出來不是？”

話音落下，十五漠然后退，一只手已經搭在套虎的繩索上，只待向后一推，便能將虎繩解開。

他這是……動了殺心了。

而一旁瘦猴兒，臉上笑意也變得有些勉強，一對機靈眼珠盯在崔玉身上，轉了又轉，似在思索他的目的。

“爺……什么娃娃？您這話，我怎么聽不太明白呢？”

“那娃娃……不就在這么？”瘦猴兒一邊說一邊指著站在臺上的胖孩兒。

這孩兒完完整整的，沒有半點缺損，唯獨臉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僵硬，可其談吐和行動皆和上臺時一模一樣。

“嗤，我道是個眼尖的望出門道了，感情是一瘋子！”

“下來！別他娘在上頭發癲。”

胖孩兒在臺上，可崔玉卻大大咧咧的朝人家要孩子，這舉止在下方百姓看來，可不是瘋了么？

胖孩兒的父母也著急忙慌的上臺，在自家孩子身上左右看了又看，這才確認無礙，而后挺著臂膀直愣愣的走到崔玉身前，開口便罵：“去你娘的，我家孩子就沒半點事，你狗日的扯瘋病不要到這扯，誣陷人家，喪了良心！”

崔玉渾不管他，只盯著瘦猴兒默不作聲。

后者不知怎的，身體抖了抖，向后不由退出一步。

“爺……有話好說，動手可就講不清理咯。”

崔玉猝然嗤笑：“理？你陰山門子也會講理？這倒是一樁奇事了。”

“不過奇也不是奇在這一點地方，彩立門子里可沒聽說過有陰山這一脈道行，倒是陰門常聽見名兒啊。”

此話一出，瘦猴兒臉上的笑容已盡數隱去，唯剩下深切的冷意。

“閣下這是來撩棚子的？既然是閣下先點的龍頭，那按江湖規矩，這青子卻不是我們班子先亮的吧？”

崔玉漠然頷首：“嗯，對。”

“按照江湖規矩確實得撩棚子的盤口先亮，可我若亮了……你這場子還搭的下去么？”

他雙手一翻，三只從茶樓里順出來的碗蝴蝶似的繞過指尖，轉動不停。

而瘦猴兒的眼登時就直了，十五的手卻并未從虎繩上松開，甚至握的更緊了幾分。

“閣下是場子本家？”瘦猴兒語氣頓時溫和不少，畢竟他可不想真和門子里的人對上，這趟出來不過遵師兄的話行事，若是砸了師兄的算盤……保不齊要挨罪過。

“不若里面請？咱們交流交流？”瘦猴兒扯著嘴，笑的牽強。

可他這話才出口，那頭，一聲虎嘯驟然炸響，驚的下面百姓喊叫不迭。

瘦猴兒扭過去看，瞳孔驀地收縮起來。

十五竟不知何時已經松開虎繩，猛虎狂嘯，帶著一股惡煞之氣直沖向崔玉。

崔玉目光一沉，可神色卻沒有絲毫慌亂，手中三碗蓋下，只聽噗嗤一聲，那虎的頭卻已消失不見，唯剩下身子，還在繼續著先前的動作。

那沒了腦袋的脖頸，在崔玉身上拱個不停，看來十分招笑。

許是見無法傷害崔玉，這老虎又嗷的一聲沖下臺面，由于沒有頭的關系，其什么都看不見，只得在人群中橫沖直撞，將那些圍觀的百姓嚇得四散逃竄。

也得益于老虎這出丑劇，原本熱鬧的街巷霎時被清掃一空，只剩臺面上的三人，依舊對峙著。

崔玉漠然轉頭，盯住十五：“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不太對勁……你認識我？為什么想殺我？”

十五憋著氣，緊咬牙關，死活不開口。

還是瘦猴兒瞅出不對，連忙進行遮掩：“誤會……都是誤會，他哪里見過閣下，許是沒有拽穩……”

“不錯！我就是要殺你。”

十五這話，直把還試圖掩蓋的瘦猴兒氣的笑出聲來。

可十五神色卻是另一番模樣，陰沉如墨，手中緊攥著一面頭大的白幡。

“十五，把東西收起來！”瘦猴兒低聲喝道。

可十五恍若未聞，依舊瞪著崔玉看。

“聽見沒有！我讓你收起來！這是師兄的事，咱們壞不得！”瘦猴兒壓低嗓音，在他耳邊咬著牙道。

崔玉目中掠過幾分興趣，輕聲問道：“所以你為什么要殺我？”

“我不記得我見過你……更不記得你們陰山門子有什么故人。”

聞言，十五慘然笑起：“對對對，陰山門子沒有故人，可死人卻有一個！”

他一把將攔來攔去的瘦猴兒推開，獨自向前，陰著眼道：“我姓莊……這么說，你是不是就有點印象了？”

崔玉佯裝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想起來了，你姓莊……莫非和莊閑有關系？”

“那可真是太巧了……所以你殺我，是想給他報仇？”崔玉歪著頭，唇邊笑意玩味。

十五還要接話，卻被瘦猴兒一把推開，其忝著笑臉，連連抱拳：“閣下……誤會，只是誤會，您看您要什么……我們都給，不求別的，還望高抬貴手，放條路來。”

崔玉搖頭輕笑：“我呀……我原先只是想從貴地借點財物來著，可現在，我反悔了。”

“既然是仇人……那還是一并殺了的好，你說呢？”

瘦猴兒瞳孔一縮，正要說話，便見崔玉已將那胖孩兒拉至身邊，含笑摸頭。

可在崔玉的手掌下，這胖孩兒不僅沒有掙扎，甚至渾身顫抖，面上充滿了恐懼。

崔玉笑吟吟的回首，目光落在不知何時已圍攏上來的野廟丐子身上。

“來，弟兄們……給我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