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道昏黑，借著石壁上的光亮，崔玉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

隨著進入越深，地面的土色越發顯得暗黃，原先是若有若無的芬芳此時已濃烈至讓人捂鼻擁襟，加之橫陳于周遭的兵器與斷肢，儼然一副地獄修羅場。

但有一點特異，在那巖壁及血土之間，隱隱可見一些深紅的晶狀體，這些晶狀體形同寶石棱鏡，僅指甲蓋大小，在燈光反射下投出星光般的異彩。

“這是……”崔玉眉頭輕蹙，略帶疑惑的喃喃道。

“看起來像是……龍血？不……是亞類的龍血凝固后形成的晶體，沒有你喝的那碗純粹，應該是先進去真人丘的那批人留下的。”靈羊沉聲道，可話里仍帶有些許猶疑。

龍血晶體它既然知道，就清楚其來源。龍血，哪怕是其亞類，陽性之高也足以沸騰，想要讓龍血凝固，非一般手段決不能為之。

崔玉的行動則更加果斷，怎么來的都是次要，先將這些龍晶收集起來再說，不管怎么說也是龍血，用處絕對不小。

“這些土壤的血色還未徹底干涸，那些人……應該相距不遠了。”靈羊輕聲提醒。

沿著甬道繼續前行，崔玉很快便來到一個岔路口，道分左右，一條仍舊狹窄，一條則寬闊非常。

若是放在之前，他難免又要做出一番抉擇，可現在不然，只要尋著土壤顏色走，大抵是不會有錯。

可才順著右邊岔路走出沒多遠，崔玉耳尖輕動，貼著甬道巖壁便藏起了身形。

便聽大概相隔百米之外，刀劍嗡鳴聲綿延不斷，同時還能聽見人聲喊叫，以及沉沉獸吼。

轉過目光，崔玉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

按悲風所言，這下面的東西是尸體……尸體可不會說話，能說話的必是活人，而那獸吼則更不用猜了，除那龍族亞類外，還能是何？

不過……兩方既然在這地界交手，大概是利益使然，哪怕妖與人并非同族，可在危機之下，聯手的局面是必然的。

“上去看看再說。”崔玉心語一句，沿著巖壁，悄然摸索上前。

隨著距離接近，那頭的人聲和短兵相接的鏗鏘聲愈發清晰起來。

“孽畜就是孽畜，專行那偷雞摸狗，暗箭傷人的損招，你若有半分膽氣，便該認下這事來！”

“吼……本公子早便說過，那女子非我所傷，爾等有心借事清除異族，搶奪入關敕令，又何必如此假情假意，沒膽的是爾等閹人！”

“多說無益，你我手底下見真章，成王敗寇，輸贏一見，對錯也自見分曉。”

崔玉漠然傾聽，手中長槍緩緩捏緊。

別的不關他事，可這入關敕令嘛……既然能挑起兩方仇恨，必然價值不菲，且定與這真人丘相關。

從先前的位置摸到此處，起碼費去半柱香的時間，這個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而在這段時間里，兩方既未分勝負，也就說明實力相差不遠。

那么自己的加入，無疑會起到決定性作用。

“我建議幫那龍種，陰山孟家向來陰損，幫他們……怕不會有好報。”

“又或者再耐心等下去，待他們兩敗俱傷……”

靈羊尚未說完，便被崔玉打斷。

“不可能兩敗俱傷。”

“這是真人丘，如果他們兩敗俱傷，后續道路便不用再走，相當于前功盡棄，否則那孟家的人也沒必要多費口舌……直接拼殺便是。”

崔玉眼波未動，幽泉山井般平靜。

毋庸置疑，幫助的對象只能是那龍種，畢竟敕令是在其手上，換個角度來說，其身為龍種對于此處必然更加了解。

便在他心下盤算時，那邊已然有了新的動向。

兩方人馬打的更加激烈，甚至出現傷亡。

“族弟……！孽畜，安敢傷我兄弟，老子即便不要這機緣，也要殺你吃肉！”

“來！不要命便盡管來，本公子正好還沒殺夠，爾等不是想要入關敕令么？”

“就在我肚子里！有種的，剖開取去！”

長槍再攥的再緊一分，崔玉眼中蕩過一絲兇光，繼而不再遮掩，直朝那交手之處奔去。

火候已經差不多了，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從聲音聽來，這是多打少，那龍種被圍攻，即便能堅持，也不可能太久。

而兩方誰又知道對方會不會留手？矛盾被激化的局面是必然會形成的，而這對崔玉來說，正是個天賜良機。

轉過拐角，崔玉抬眼望去。

只見一條通體純黑，耳邊帶翼的蛇樣生物正曲盤在那兒，信子不斷吐出的同時，蛇尾連連抽出殘影，直擊在圍攻它的人胸口。

那被擊中者不過眨眼，就已口吐鮮血，紛紛倒飛而出，砸落各處。

“來！爾等雜碎，便只有這等手段嗎？”

龍種尖吻大張，吐出股股腥風，兩根毒牙上還淌著青綠涎液。

它豎瞳成針，余下的空蕩處盡被紅光照滿，儼然一副不死不休的憤怒模樣。

妖就是妖，無論龍虎還是何類貴種，任它們的血脈再是高超，也脫不出此弊……一點就炸，暴躁性狂。

更不說這蛇還是一雜血，并非純粹龍類。

那頭，眼見上前迎擊的孟家人都被一一擊潰、甚至重傷，站于數人前方的俊貌青年眼角抽搐不停，咧起牙來，雙拳緊攥，說不出的氣悶。

“要忍不住了么……”崔玉唇角輕勾起一縷哂笑。

他與二者不過相距一個轉角，只要再出踏一步，便能被兩方清晰看見。

可臨了即將現身，崔玉還是變了主意。

緣由倒也簡單，便是這龍種的狂態……

這雙方的戰斗還能繼續惡劣下去，那邊孟家帶頭的人，也顯而易見的，有些不耐僵持了。

“打吧……最好殺個痛快。”崔玉渾然不急，耐心觀望。

無論最后是何種結果，對自己都有好處。

要么兩敗俱傷，便宜他這個漁翁。

要么蛇妖重傷，讓他賣一個大人情。

再就是最小的可能性，蛇妖能贏，將孟家的人全部擊潰……但這種可能性太小太小，那孟家領頭的尚且克制，便能將這蛇妖逼的發狂，若其不加克制，且蛇妖徹底喪失理智……基本必勝無疑。

哪怕真的蛇妖贏了，也必然受創。

這里可沒有法門……憑借的只能是純粹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