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妖物紛紛現世以來，朝中多有變化。

各種奇詭古怪的手段，層出不窮。

其中，又以懸鏡司，緝妖司兩個衙門最甚。”

賀老頭舔了舔嘴角，獨眼里滿是苦澀：

“你可知，為何徐家安排人報復我，卻只傷不死？”

劉晟聞言皺了皺眉，這也是他疑惑不解的地方。

按照他的心性，一旦動手，那絕對要斬草除根，免除后患。

徐家四兄弟皆非良善，行事為何卻如此拖泥帶水？

“因為都能查的出來。”

賀老頭低頭看了眼自己碎裂的左腕，幽幽道：

“朝廷馴養的一些妖物，具有種種異力妖術，匪夷所思，只要留下痕跡，必能查到。”

這么厲害？

那豈不是說，我變成斑斕巨虎，殺魯衙役他們的事…

也能被查出來？

劉晟眉心頭一沉，想起老許養的那五條異蛇，最后循著氣息，找到了自己家里！

妖物能力千奇百怪，摸不準還真的…

就有能找出自己真身的能力！

他舔了舔嘴角，輕笑道：

“如此說來，這天下豈不是就沒有懸案了？”

“理論上…是如此。”

賀老頭點了點頭，接著苦笑道：

“但這種妖物數量極少，而天下黎民億兆，每日發生的盜殺淫掠，數不勝數，若要一個個徹查清楚，根本不可能。”

通俗點說，就是超負荷。

比如，那種稀缺妖物，一天能幫忙破十個案子，但每天都有一千，一萬個案子堆過來…

各種扯皮打架，遺失財物，奸淫，盜竊傷人，殺人放火混在一起。

優先級最高的，當然是“殺人放火”這等重大案情。

打架傷人，只要當場不死，除非影響特別惡劣，上面點名督辦，必然是按照“傷人”案子的流程走。

投入的力量遠不能和“殺人放火”相比。

當然，涉及平民的命案，和涉及官員命案，投入的力量，必然也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維度。

畢竟，人生來就有三六九等…

有人命貴，打個噴嚏，江山社稷都得抖上幾抖。

有人命賤，死傷千百，也不過是邸報上的一個“等”字。

這或許，便是官府默認的潛規則。

難怪，徐家兄弟如此遮奢，最后還要耍陰謀詭計，連報復都得拐個彎，找個由頭，顯得愚笨無比。

原來是這么回事。

這時，賀老頭忽然壓低聲音：

“我聽黃校尉說過，衙門專門飼養了嗅覺靈敏的妖犬，能追蹤數百里外，一兩個月前殘留的氣味。

還有一些大能，可通過占卜算卦，回溯過往，掐指一算，就能知你根腳來歷，某事是否與你有關…”

嘶！

占卜算卦，掐指一算，就能回溯過往？

這恐怕已經脫離了武道范疇，屬于仙家手段了吧…

劉晟呼吸一滯，心頭的躁動徹底平復下來。

看來以后在城里行事，不能似在鄉村野外那般…

肆無忌憚了。

見劉晟把話聽了進去，賀老頭暗自松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勸誡道：

“所以，遇事能忍則忍，退一步海闊天空，不要動不動就想著殺人…”

他越說越小聲，想起自身的遭遇，低頭看了眼自己殘廢的雙手，陷入沉默。

退一步，可能是海闊天空，但更可能是…

萬丈深淵！

劉晟目光閃爍，想起了師父武嵩。

他當年殺官造反，招安又復叛，卻一直活蹦亂跳，不高興了，就去城里，殺幾個官吏發發氣…

如今朝廷調派三十萬大軍，布下天羅地網。

又遣八大伏妖將軍領兵，搜山檢海…

勢要擒拿住他，明正典刑。

不知會動用多少妖魔異種，仙家手段！

也不知，師父這次，能不能逃得性命？

哎……

劉晟抿了抿嘴，心中嘆了口氣。

兩人各自想著心事，一時無言。

這時候，賀老頭似想到了什么，臉上浮起一抹古怪之色：

“早年間，曾有坊間傳言，那老四徐啟東，對自家幾個嫂子，頗有覬覦，甚至暗窺她們洗澡。

只是那傳言過于離奇，加上徐家人不當回事，傳著傳著就沒了。”

啊？還有這種事…

通常來說，權力越大，占有欲越強。

正常男人都忍不了頭上一點綠，何況是徐氏兄弟？

劉晟低頭看了眼手中的“蛇欲迷魂散”，陷入了沉思。

既然城里不能亂殺，那就讓徐家先亂起來，比如…

幫徐老四一把，嘗嘗餃子的滋味？

算了，做事可以不擇手段，但要有底線。

有所為，有所不為。

男人之間的陰謀算計，肉搏廝殺，沒必要拿女人做筏子。

不過——

小爺不針對你們個人，改為針對整個徐家，倘若你們這些女的因此中招…

那就是命中注定有此劫數，罪有應得。

…

永寧坊。

徐家大宅，廚房。

幾個廚娘正在準備晚餐。

徐家四兄弟關系密切，哪怕各自成親，依舊住在一起，沒有分家。

每日晚飯，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四兄弟都會聚在一起，交流公務，商議事情。

多年來，早已形成定例。

不過最近四爺被歹人重傷，宅內氣氛有些緊張。

好在廚房這邊沒人注意，幾個廚娘一邊忙活，一邊說笑。

不知哪個開了頭，話題就轉到了幾個徐家四兄弟身上——

“你們發現沒有，徐家四位爺，大爺，二爺，三爺長得都很像，唯獨四爺…”

“是呀，都是一個娘生的，為啥四爺和其他三位爺…長得不像？”

“同一個娘肚子出來的，可落種的爹，不見得是同一個…”

“呸，你這騷狐貍亂說什么，被主人家聽得了，小心把你抓去沉井！”

“好好好，我閉嘴，不說了。”

……

“果然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

劉晟在廚房外聽了片刻，不由翻了個白眼。

他現在刀尾青雀，正立在水缸邊上，嘴里叼著“蛇欲迷魂散”。

經過和賀老頭的交談，他對朝廷有了更多的了解。

在不能輕易“消消樂”的情況下，他只能暗中使些絆子，牽扯住徐家兄弟的精力，讓他們幾個無暇惦記他。

比如，給他們的晚餐加點料。

以其人之道，還施其人之身。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向來被劉晟推崇。

他蹦跳幾下，揮動翅膀，推開缸蓋，將一整瓶“蛇欲迷魂散”都倒入食水中。

最后，他故意把空瓶扔到旁邊的草叢，一拍翅膀，走人。

徐家今晚，會很熱鬧！

但和他劉某人…

無關！

……

片刻后。

回到家中的他，輕“嘶”幾聲，召來尋寶蛇小黃。

今晚事情很多，他得找出那個賊子——

拿回自己的一千四百五十二銀子！

敢搶小爺的錢，活得不耐煩了。

晚飯后，老賀將一片黑色衣角遞給劉晟，神色凝重：

“那人約莫六尺不到，使得一手快刀，力氣極大，是位筋骨武師…”

嘖，老賀還是有幾分本事嘛。

都廢了一條手，還能從筋骨武師身上撕下一塊衣角。

年輕時，至少也得是個筋骨武師。

劉晟會意，喚出尋寶蛇，讓它在衣角上爬了會。

“嘶嘶~”

尋寶蛇吐了幾下蛇信，縱身一躍，跳到地面，便頭也不回的游向屋外。

劉晟嘴角翹了翹，當即跟了上去。

狗賊子，收你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