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每間屋子都要搜！“

寧無暇尖銳的聲音穿透門板，我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若被發現在此私會燕王，不僅我性命難保，還會連累整個寧國侯府。

蕭元啟卻神色不變，輕輕推開身后屏風，露出一個暗格：“寧小姐可暫避片刻。“

我顧不上多想，閃身躲了進去。暗格狹小幽閉，我的鼻尖幾乎貼在木質隔板上，能清晰聞到檀香和墨混合的氣息——那是蕭元啟身上的味道。

“砰！“門被粗暴地推開。

“這位公子，可有見過一個戴面紗的姑娘？“寧無暇的聲音近在咫尺。

“不曾。“蕭元啟的回答冷淡疏離。

“奇怪，明明看見她上來了...“寧無暇不甘心地嘀咕，“公子獨自一人在此？“

“本王需要向你解釋？“蕭元啟語氣驟冷，威壓感即使隔著木板也讓我心頭一顫。

“本、本王？“寧無暇的聲音頓時變了調，“臣女不知是王爺在此，冒犯之處...“

“滾?！?

簡單一個字，卻讓門外瞬間鴉雀無聲。接著是凌亂的腳步聲和關門聲，寧無暇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

又等了一會兒，暗格才被打開。蕭元啟伸手扶我出來，我雙腿因久蜷而發麻，一個踉蹌差點栽進他懷里。

“小心?！八€穩托住我的手肘，掌心溫度透過衣袖傳來。

我慌忙站穩，臉頰發燙：“多謝殿下相助。臣女該回去了，否則...“

“本王明白?！八砷_手，“三日后，靜候佳音?！?

我點點頭，戴好面紗匆匆離去?；馗飞?，我專挑人少的小巷，邊走邊思索今日種種。燕王顯然對寧國侯府有所圖謀，而我似乎成了他計劃中的一環。但眼下我們各取所需，這份危險的關系還需維持。

從后院小門溜回侯府，我躡手躡腳地往自己院子走。剛轉過假山，就撞上了等候多時的寧無暇和劉嬤嬤。

“姐姐這是去哪兒了？“寧無暇笑容甜美，眼神卻像毒蛇般陰冷，“身子不適還到處跑，萬一病情加重可怎么好？“

我強作鎮定：“屋里悶得慌，去園子里走了走。“

“是嗎？“寧無暇湊近我，突然伸手扯下我的面紗，“那這是什么？姐姐何時有了這么精致的面紗？我怎么沒見過？“

面紗上繡著暗紋，一看就不是尋常物件——那是燕王雅間里的，情急之下我順手戴上了。

劉嬤嬤冷笑一聲：“大小姐私會外男，還敢狡辯？老奴這就去稟告夫人！“

“嬤嬤且慢?！拔覕r住她，“這面紗是我自己的物件，妹妹不認得也正常。若嬤嬤執意污我清白，不如我們一起去父親面前分說？“

提到父親，劉嬤嬤明顯猶豫了。寧國侯雖不管內宅之事，但若知道下人污蔑嫡女名聲，絕不會輕饒。

“哼，今日就放過你?！皩師o暇狠狠瞪我一眼，“不過姐姐別得意，母親已經給你準備了一份'大禮'?！?

她們走后，我長舒一口氣，但心里明白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繼母絕不會善罷甘休。

果然，第二天一早，府里就炸開了鍋——御賜的翡翠玉如意不見了！

“所有院子都要搜查！“繼母帶著一群婆子挨門挨戶地翻箱倒柜，架勢比上次更甚。

我冷眼旁觀，心知這又是沖我來的。當劉嬤嬤帶著人闖進我的屋子時，我反而平靜下來，坐在一旁看她們表演。

“找到了！“不到一刻鐘，一個婆子就從我床底下捧出一個錦盒，打開正是那柄通體碧綠的玉如意。

“無雙！“繼母厲聲喝道，“你竟敢偷盜御賜之物，該當何罪？“

院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下人，寧無暇站在繼母身后，臉上是掩不住的得意。

“母親明鑒，“我不慌不忙地起身，“女兒連這玉如意放在何處都不知曉，如何偷盜？“

“贓物都在你床下找到了，還敢狡辯？“繼母一拍桌子，“來人，請家法！今日我就要替侯爺管教這個不肖女！“

兩個粗使婆子上前要按住我，我側身避開：“且慢！女兒有辦法證明自己的清白?！?

“哦？“繼母冷笑，“你還有什么話說？“

我走到那婆子面前：“這錦盒是從我床底下找到的？“

“正是！“婆子理直氣壯。

“那請嬤嬤說說，這床底下可有什么特別之處？“

婆子一愣：“就、就是尋常床底，有些灰塵...“

“是嗎？“我蹲下身，指著床底地面，“我前日剛撒了香灰防蟲，若是有人爬進去，必定會留下痕跡。不如看看嬤嬤的膝蓋？“

那婆子臉色大變，下意識地捂住膝蓋。我眼疾手快，一把掀起她的裙擺——果然，兩個膝蓋上還沾著香灰！

“這、這...“婆子慌了神。

“還有這錦盒，“我接過玉如意，指著盒內一角，“這里有少許墨跡，而我房中并無筆墨。更重要的是...“

我取出母親留下的銀針，在玉如意柄部輕輕一刮，刮下少許粉末：“這上面沾著脂粉。母親不妨讓各位嬤嬤都伸出手，看看誰的脂粉與這顏色一致？“

院中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我這番操作驚呆了。繼母臉色鐵青，寧無暇則一臉不可置信。

“夫人...“一個年輕丫鬟戰戰兢兢地開口，“奴婢...奴婢今早看見劉嬤嬤從庫房出來...“

劉嬤嬤頓時面如土色：“胡說！老奴何時...“

“夠了！“繼母厲聲打斷，“既然玉如意找到了，此事就此作罷。都散了！“

她帶著人匆匆離去，背影頗有幾分狼狽。我長舒一口氣——現代刑偵學的皮毛就夠應付這些古人了。

“小姐真厲害！“李嬤嬤等人都走了才敢出聲，“老奴從沒見過夫人這般模樣！“

我搖搖頭：“這事沒完。繼母丟了這么大臉，必定會加倍報復。“

正說著，一個小丫鬟探頭探腦地進來：“大小姐，侯爺讓您去前廳一趟，說有貴客到訪?！?

貴客？我整理了一下衣裳，跟著丫鬟往前廳去。剛進門，就看見一道熟悉的玄色身影——燕王蕭元啟！

他正與父親對坐飲茶，見我進來，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無雙，來見過燕王殿下。“父親難得對我語氣溫和，“殿下特意來與為父商議邊關軍務，聽說你前日在春日宴上作了首好詩，想見見你。“

我規規矩矩地行禮：“臣女參見殿下?！?

“寧小姐不必多禮?！笆捲獑⑻摲鲆幌?，“本王偶然聽聞那首'等閑識得東風面'，甚是欣賞，特來討教?！?

父親臉上有光，捻須微笑：“小女不過略通文墨，殿下過獎了。“

“侯爺過謙了?！笆捲獑⒛抗饴湓谖疑砩希皩幮〗悴潘济艚荩氡貙υ娫~歌賦都有獨到見解?！?

我垂眸不語，心知他話中有話。父親卻以為我害羞，笑道：“無雙平日確實愛讀書，就是性子太靜了些。“

正寒暄間，繼母聞訊趕來，見到燕王頓時變了臉色。尤其是看到我與燕王“初次見面“就相談甚歡，她的眼神更是陰鷙得可怕。

“殿下光臨寒舍，臣婦有失遠迎。“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不知殿下可否留下用膳？“

“不必了?！笆捲獑⒌痪芙^，“本王與侯爺已談完正事，這便告辭。“

他起身時，袖中滑落一張紙條，正好落在我腳邊。我假裝俯身整理裙擺，迅速將紙條藏入袖中。

送走燕王后，父親難得地夸了我幾句，連帶著對繼母也沒好臉色：“御賜之物丟失這等大事，為何不先稟明我再處理？若非無雙機敏，豈不冤枉了好人？“

繼母唯唯諾諾地應著，眼中的恨意卻更濃了。

回到自己院子，我迫不及待地打開那張紙條。上面只有簡單一行字：“禮部侍郎突發風疾，婚事已廢。三日后西市藥鋪，午時?！?

我燒掉紙條，心中五味雜陳。燕王說到做到，確實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但他為何對我如此關照？僅僅是因為那首詩嗎？

“小姐，“李嬤嬤匆匆進來，“春桃那丫頭說有急事稟告。“

我讓春桃進來，小丫鬟神色慌張：“大小姐，不好了！夫人和劉嬤嬤在商量給您下藥，讓您'病逝'！“

我心頭一震：“具體何時？如何下手？“

“奴婢聽得不真切，好像是要在您的飯菜里下藥，然后報個急病身亡...“春桃絞著手指，“說是三日之內必動手...“

三日？那不正是燕王約我去西市的日子？太巧了。

“還有一事，“春桃補充，“夫人派人去查燕王殿下的底細了，好像懷疑您和他...“

我打斷她：“我知道了。這個你拿去，以后有消息立刻告訴我。“我遞給她一對銀耳墜，比上次的鐲子便宜，但足以讓她繼續賣命。

打發走春桃，我立刻檢查了母親留下的醫書，果然找到幾種常見毒藥的解法。我連夜配了解毒丸，縫在衣領里隨身攜帶。

第二天，府里風平浪靜，但我注意到送飯的丫鬟換了人，飯菜也格外豐盛。我借口沒胃口，只吃了自己院中小廚房煮的粥。

第三天一早，我正準備找借口出府赴約，繼母卻突然派人來叫我過去。

“無雙啊，“她破天荒地對我露出笑容，“前日是為娘錯怪你了。今日特意備了酒菜，給你賠個不是?！?

我心中警鈴大作，但面上不顯：“母親言重了，女兒不敢當。“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八H熱地拉著我的手，“來來，嘗嘗這蓮子羹，特意讓廚房給你熬的?！?

桌上擺著幾樣精致小菜，正中是一碗冒著熱氣的蓮子羹。我悄悄用銀針試了試，針尖立刻變黑——果然有毒！

“女兒剛用過早飯，實在吃不下?！拔彝妻o道，“不如晚些再來陪母親用膳？“

繼母笑容一僵：“怎么，不給我這個面子？“

我正為難，前院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個小廝慌慌張張跑進來：“夫人，不好了！侯爺下朝回來突然暈倒了！“

繼母霍然起身：“什么？“

趁亂中，我迅速將那碗蓮子羹倒入袖中暗袋——這是我自己縫的，專門用來收集證據。

“我去看看父親！“我丟下一句，匆匆往前院跑去。

父親躺在榻上，面色鐵青，呼吸微弱。我搭上他的脈搏，心下駭然——這癥狀與母親醫書上描述的“斷腸散“中毒一模一樣！

“快去請太醫！“繼母在一旁指揮，聲音里卻沒有多少焦急。

我盯著她的側臉，突然明白了——今日要死的不僅是我，還有寧國侯！繼母這是要一箭雙雕，除掉我們父女后，寧無暇就是唯一的繼承人了！

太醫很快趕來，診斷后搖頭嘆息：“侯爺這是中風之癥，怕是...唉，準備后事吧。“

我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不，我不能讓繼母得逞。父親若死，我在府中就真的孤立無援了。

“母親，“我強忍怒火，“女兒略通醫理，想試試救治父親。“

繼母冷笑：“太醫都束手無策，你能有什么辦法？“

“女兒愿立軍令狀，“我直視她的眼睛，“若治不好父親，甘愿出家為尼！“

滿屋嘩然。繼母瞇起眼睛，顯然在權衡利弊——若我治不好，她既能除掉侯爺，又能名正言順地把我趕出府；若我治好了...不，她肯定不信我有這個本事。

“好，就給你這個機會?！八K于松口，“但若侯爺有個三長兩短...“

“女兒任憑處置?！拔覕蒯斀罔F地說。

眾人退出去后，我立刻從衣領中取出解毒丸，用水化開后喂父親服下。然后取出銀針，按照醫書上的方法為他施針。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父親的面色漸漸由青轉白，呼吸也平穩了些。我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繼續施針。

兩個時辰后，父親的手指突然動了動，接著緩緩睜開了眼睛。

“爹！“我驚喜地喚道。

“雙兒...“他虛弱地看著我，“我這是怎么了？“

“您中毒了?！拔覊旱吐曇簦安贿^現在已無大礙，只需靜養。但為了揪出下毒之人，請您先裝作仍未痊愈。“

父親眼中閃過一絲震驚，隨即會意地閉上眼睛。我整理了一下表情，做出一副悲痛模樣打開門：“父親暫時穩定了，但...仍需觀察?！?

繼母臉上閃過一絲喜色，雖然轉瞬即逝，卻沒逃過我的眼睛。

回到自己院子，我立刻將那碗蓮子羹中的毒藥提取出來，與父親中的毒對比——完全一致！這是鐵了心要我的命啊。

寧國侯府，已然容不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