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回洞府，蕭晟便三步并作兩步迎了上來。

“陸兄，法器可成了？”

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陸羽腰間那柄金骨折扇上。

陸羽嘴角微揚，解下“乾坤金骨扇”拋了過去。

蕭晟一把接住，“唰”地展開扇面，頓時被那幅栩栩如生的山水畫卷攝住心神。

——但見畫中云霧流轉，飛瀑傾瀉，仿佛能聽見潺潺溪水之聲撲面而來。

“妙！實在是妙！”

蕭晟忍不住贊嘆，指尖輕撫扇面，感受著其中蘊含的洞天之力。

“這畫意竟比師尊的《魚躍龍門圖》還要細膩三分！”

把玩片刻后急不可耐地遞回。

“陸兄，還等什么？速速煉化，我們好進去一探究竟！”

陸羽早有此意，當即持扇步入靜室。

一個時辰后，當他再出現時，已然初步完成了煉化。

折扇上的靈光已與他氣息相融，隱隱流轉。

蕭晟早已按捺不住，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陸羽也不多言，手腕一翻，“乾坤金骨扇”凌空展開，扇面山水驟然活了過來。

云霧翻涌間，折扇化作一道金光遁入虛空——

“嗡！”

一道靈光門戶在二人面前徐徐展開，透過氤氳靈霧——

可見其中山巒疊嶂，飛瀑如銀龍垂落，亭臺樓閣若隱若現，宛如仙境。

“蕭兄，請！”

“哈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蕭晟朗聲大笑，一步跨入門戶，身影瞬間被靈霧吞沒。

陸羽緊隨其后，袖袍一拂，門戶如水波蕩漾，轉眼消散無蹤。

不遠處，花妖提著水壺怔怔望著空蕩蕩的庭院。

它雖得蕭晟庇護，修行無憂，但洞天寶物這等機緣，終究是可望而不可及。

輕嘆一聲，它俯身繼續侍弄花草，只是澆水的動作比往日慢了幾分，似在借這一瓢清水，澆滅心中那點不該有的妄念。

————

眼前光影流轉，陸羽已置身一方陌生天地。

但見一座白墻黛瓦的別院靜靜矗立，飛檐翹角在晨光中泛著溫潤的光澤。

四周古木參天，虬枝盤曲，枝葉間漏下細碎的金色光斑。

抬頭望去，碧空如洗，幾縷流云悠然飄過。

極目遠眺，層巒疊嶂在云海中若隱若現，宛如水墨丹青。

“這方洞天，倒是別有乾坤。”

蕭晟負手而立，眉間雷紋忽明忽暗。

話音未落，平地驟起罡風，托著他扶搖直上。

陸羽心念一動，輕拍腰間靈獸袋。

霧燭與紫鼠應召而出，唯有青玉仍在袋中沉睡未醒。

“主人，這里就是我們的新家嗎？”

霧燭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紫鼠更是興奮不已，在陸羽肩頭竄來竄去，鼻尖不停聳動。

“上去看看。”

陸羽輕聲道。

霧燭當即顯出六丈真身，載著一人一鼠沖天而起。

隨著高度攀升，洞天全貌漸次展開——

以別院為圓心，方圓百畝天地均勻延伸，邊緣處景物漸漸虛化，如同宣紙上暈染開的水墨。

“嘭！”

霧燭突然身形一頓，頭頂無形屏障泛起水紋般的漣漪。

“主人，到頂了。”

它甕聲稟報。

陸羽心念電轉，命其橫向探索。

果然四面皆遇屏障，這方天地儼然自成結界。

當一人二妖重返別院時，蕭晟早已候在朱漆大門前。

二人相視一笑，并肩踏入院中。

但見亭臺錯落有致，曲廊回環。

一泓清泉穿院而過，水面浮著幾片新落的桃花。

太湖石堆疊的假山旁，幾叢翠竹隨風搖曳，沙沙作響。

步入正廳，更覺精妙——金絲楠木的梁柱上，百鳥朝鳳的浮雕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會振翅飛出。

紫檀案幾泛著幽光，羊脂玉鎮紙壓著潔白透亮的宣紙；多寶閣上，青花瓷瓶與青銅香爐相映成趣，古意盎然。

看到這里，陸羽忽然明悟——

這些陳設必是承自畫幽殘卷，否則總不可能是葉修靜特意為他布置的吧？

陸羽與蕭晟在折扇洞天中盤桓整日，方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至于霧燭、紫鼠與沉睡的青玉則留在其中——

相比狹小的靈獸袋，這里顯然更適合它們棲息修行。

————

二日后，壺梁仙市城門外。

“蕭兄，送君千里終須一別。”

陸羽拱手作揖。

蕭晟喉頭微動，忽然從袖中取出一枚紫玉符。

“此去山高水長，帶上這個。”

玉符表面雷紋隱現，靈光流轉，分明是封存了強大法術的符咒。

陸羽也不推辭，鄭重接過納入懷中。

袖袍輕揮間，一道青光自“乾坤金骨扇”中激射而出。

但見青玉振翅長鳴，四丈青翼舒展如云，周身翎羽泛著玉質光澤。

——這小家伙昨日蘇醒后，果然順利突破至一階后期。

“保重。”

蕭晟的聲音混著晨鐘傳來。

青玉沖天而起時，陸羽忍不住回望。

城門前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化作天地間一粒墨點。

寒風掠過耳畔，竟帶出幾分蕭索。

“主人，是直接去玉邳國嗎？”

青玉脆聲問道，將陸羽思緒拉回。

他輕撫鶴羽，目光投向遠方云霧。

如今霧燭和青玉都已晉升一階后期，唯獨紫鼠還停留在一階中期。

臨行前他特意打探了幾處為禍人間的妖巢，準備殺了給紫鼠提升修為，那玉邳國的黑犄羊妖就是目標之一。

正要應答，身后突然炸開尖銳的破空聲——

“嗖！”

一道青色流光撕裂云層，三道人影立于飛舟甲板之上。

護罩靈光流轉，將面容遮掩得模糊不清，卻掩不住那股凌厲殺氣。

“青玉，加快速度！”

陸羽沉聲喝道。

青玉長唳一聲，雙翼卷起狂暴氣旋，速度陡然提升三成。

讓陸羽心中一沉的是，那青色飛舟竟如影隨形，同樣加速追來。

一前一后，轉眼已飛出十數里遠。

（會是誰？）

溫勇？火谷外守候的修士？亦或是葉修靜、呂摶的門人......

陸羽腦海中閃過這段時間接觸過的所有修士，卻難以確定來人身份。

（不管是誰，既然敢來，就要做好有來無回的準備。）

陸羽眼中寒芒一閃，輕輕拍了拍青玉修長的脖頸。

“找一處荒僻之地。”

青玉會意，身形陡然下折，朝著遠處蒼莽群山俯沖而去。

身后青色飛舟緊咬不放，如附骨之疽。

山風呼嘯，一場生死廝殺即將在這無人荒野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