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如紗，籠罩著道吾宗駐地山門。

道吾宗的飛舟停泊在迎客臺上，流線型的船身泛著淡淡的青光，船首雕刻的仙鶴栩栩如生。

朱小明蹲在廣場邊緣的石欄上，嘴里叼著一根不知名的靈草莖，苦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

他望著遠處忙碌的道吾宗弟子，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隨著那個挺拔的身影。

李巖正在幫唐柳晴整理行囊，兩人站得很近，卻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賭五塊靈石，李前輩肯定會跟那個漂亮師姐走。”

月下獨酌不知何時湊了過來，肩上的長槍換成了更低調(diào)的短棍。

柳青青白他了一眼：“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見色忘友？李前輩答應(yīng)過要指導(dǎo)我們劍法。”

“肅靜！”

道吾宗執(zhí)事弟子一聲輕喝，廣場上頓時安靜下來。

于伏念緩步走到飛舟前，白須在晨風中輕輕飄動。

他環(huán)視一周，目光在李巖身上停留了片刻：“此次黑水澤之行，李巖立下大功。按宗門規(guī)矩，可結(jié)束外放，隨我等回道吾山。”

人群中傳來一陣低聲議論。

唐柳晴眼睛一亮。

李巖卻站在原地沒動。

他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山峰，那里是仙桃鎮(zhèn)的方向。

兩天前分別時，朱小明那句“前輩一定要來找我們玩啊”還回響在耳邊。

還有糖醋排骨偷偷塞給他的那包“異域點心”，甜得發(fā)膩卻莫名讓人懷念。

“弟子...”李巖深吸一口氣，抱拳行禮，“請求繼續(xù)駐守仙桃鎮(zhèn)。”

“什么？”于伏念眉頭緊鎖，“這里靈氣稀薄，如何修行？”

唐柳晴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她快步走到李巖面前，聲音壓得極低：“師弟，這是回宗門的最好機會。你...你不是一直想?yún)⑽颉短搫Φ洹穯幔俊?

李巖看著師姐泛紅的眼眶，心中微痛。

“仙桃鎮(zhèn)...有我需要的東西。”

他沒說出口的是，那些異域修士身上有種令人著迷的特質(zhì)。

還有他對那個游戲世界充滿好奇，還有很多地方?jīng)]有去探索，他想去看看。

修行不為長生，只為體驗。

這種純粹讓他想起自己初入道門時的樣子。

“隨你。”

于伏念深深看了李巖一眼，轉(zhuǎn)身登舟。

其他弟子也陸續(xù)跟上，只有唐柳晴還站在原地。

“拿著。”

她突然從懷中取出一個繡著青竹的錦囊，塞到李巖手中，“每月十五，傳訊符能用。”

李巖愣了一下，隨即解下腰間的玉佩遞過去：“替我向你師尊問安。”

飛舟緩緩升空，唐柳晴站在船舷邊，身影越來越小。

李巖握緊錦囊，直到飛舟化作天邊的一個黑點。

“前輩！”

朱小明不知何時來到身邊，手里捧著個油紙包，“嘗嘗這個，仙桃鎮(zhèn)最有名的桂花糕。”

甜香鉆入鼻腔，沖淡了離別的惆悵。

李巖接過糕點，發(fā)現(xiàn)朱小明身后還站著柳青青、赤焰等十幾個玩家，個個眼睛發(fā)亮地看著他。

“你們...”

“歡迎加入仙桃鎮(zhèn)養(yǎng)老院！”

夜風凜凜大笑著攬住李巖的肩膀，“走，帶你看看我們的新房子！”

下山的路蜿蜒曲折，眾人卻走得興致高昂。

赤焰繪聲繪色地描述著仙桃鎮(zhèn)酒館的招牌菜，柳青青則細數(shù)著鎮(zhèn)上有哪些好玩的地方。

轉(zhuǎn)過一道山梁，眼前的景色豁然開朗。

遠處青山環(huán)抱中，一片青瓦白墻的城鎮(zhèn)依水而建。

正值飯點，裊裊炊煙升起，在夕陽映照下宛如薄紗。

鎮(zhèn)外的桃林花開正艷，粉云般鋪展到山腳。

“這仙桃鎮(zhèn)變化有點大啊？”李巖有些詫異。

朱小明神秘兮兮地湊過來：“別看它現(xiàn)在平平無奇，據(jù)說鎮(zhèn)子底下埋著上古仙人的洞府，所以趙無延那幫人才這么緊張。”

李巖心頭一跳。

他下意識摸了摸儲物袋。

那里靜靜躺著一塊從魔界帶回的黑石，這兩天偶爾會發(fā)出奇怪的溫熱。

鎮(zhèn)口的青石牌坊已經(jīng)有些年頭，“仙桃鎮(zhèn)”三個字被歲月磨得模糊不清。

幾個孩童正在牌坊下玩耍，看到玩家們立刻歡呼著圍上來。

“仙人哥哥！今天有帶糖嗎？”

“柳姐姐，看我新學(xué)的御風訣！”

一個小男孩鼓起腮幫子，竟然真的讓一片樹葉懸浮起來。

李巖瞪大眼睛——這分明是煉氣期才能掌握的法術(shù)！

“別驚訝，”朱小明笑著解釋，“這里的原住民天賦異稟，就是...”

“靈氣稀薄，難成大器。”一個沙啞的聲音插了進來。

眾人回頭，只見鎮(zhèn)長老趙拄著拐杖站在路邊，渾濁的眼睛打量著李巖，“道吾宗的高徒，怎么屈尊來我們這小地方？”

氣氛突然變得微妙。

李巖注意到老人右手小指缺了一截——那是魔氣侵蝕的典型特征。

“趙爺爺！”

柳青青快步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這是這次的清心丹。”

老人臉色稍霽，接過瓷瓶蹣跚離去。

李巖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的背影：“這位是...”

“三十年前黑水澤之戰(zhàn)的幸存者。”

朱小明低聲道，“鎮(zhèn)上這樣的人不少，所以玩家們才喜歡這里——通過他們能知道不少東西。”

正說著，前方傳來一陣喧嘩。

一個穿著粗布衣裳的少女慌慌張張跑來：“不好了！鐵匠鋪的張大叔又發(fā)瘋了！”

玩家們聞言立刻沖向鎮(zhèn)西。

李巖緊隨其后，遠遠就看見一個壯碩漢子揮舞著燒紅的鐵錘，雙眼赤紅如血。

“魔氣入體！”李巖劍指一掐，飛虹劍錚然出鞘。

卻被赤焰攔住。

“別急，看我們的。”

只見小醫(yī)仙不慌不忙地上前，從懷中掏出一面銅鏡對準鐵匠。

鏡面泛起青光，鐵匠的動作立刻遲緩下來。

與此同時，月下獨酌繞到背后，一掌拍在鐵匠后心，一縷黑氣頓時從七竅溢出，被銅鏡盡數(shù)吸收。

“搞定！”小醫(yī)仙擦了擦汗，“這次爆出的材料不錯。”

李巖看得目瞪口呆。

這種驅(qū)魔方式聞所未聞，既不用符咒也不靠靈力，倒像是...某種法器？

“前輩別愣著啊，”

朱小明拉著他走向鐵匠鋪，“幫忙搭把手，張大叔該吃藥了。”

鋪子里熱氣蒸騰，各種農(nóng)具兵器雜亂地堆放著。

李巖注意到墻角有個暗格，里面整齊排列著十幾把形制特殊的短劍——正是玩家們常用的那種。

“給。”

柳青青遞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按住他的頭。”

李巖配合著給鐵匠灌下藥湯。

苦澀的氣味中，他感覺手腕被鐵匠悄悄碰了一下。

片刻后，鐵匠的眼神已經(jīng)恢復(fù)清明，仿佛剛才的舉動從未發(fā)生。

安置好鐵匠，眾人終于來到給李巖準備的住處。

道吾宗駐地差不多全給毀了，一時半會修復(fù)不好。

一座臨水的小院，青磚黛瓦，院中一棵老梨樹正開著雪白的花。

“這里本來是鎮(zhèn)上學(xué)堂。”

朱小明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后來孩子們都去城隍廟上課了，就一直空著。”

李巖環(huán)顧四周。

正堂擺著簡單的桌椅，東側(cè)是書房，西側(cè)臥室。

雖然簡陋，卻收拾得干干凈凈。

窗臺上甚至擺著一盆不知名的野花，嫩黃的花瓣上還沾著水珠。

“這...”

“我放的。”柳青青有點不好意思，“想著前輩喜歡清雅。”

赤焰怪笑著用手肘捅了捅朱小明，被后者一腳踹開。

眾人七手八腳地幫忙布置。

鍵盤俠在房梁上掛了串風鈴，說是能預(yù)警魔氣；

夜風凜凜不知從哪搬來一張矮榻，信誓旦旦地說躺著修煉事半功倍。

李巖看著這群忙前忙后的異域修士，胸口涌起一股暖流。

“前輩別客氣，”朱小明遞給他一把銅鑰匙，“以后這就是你家了。”

家。

李巖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字眼。

修道之人，向來以天地為家。

可看著窗外的炊煙，聽著遠處孩童的嬉笑，他第一次感受到“家”的具體含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