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廣安的話，兩人一起來到卻非大師禪房門前。

此時，門口站滿了靈隱寺的僧人，一個個神情凝重。

顯然，所有人都在等消息，所有人都想知道里面到底談得怎么樣了。

傳戒和尚守在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

張松齡和廣安走到墻邊，靠在那里靜靜等待。

等了一會兒，屋里還是沒動靜。

廣安有些不安地問道：“怎么一點聲音都沒有？不會出什么事吧？”

張松齡沒說話。

過了會，廣安又忍不住繼續問：“你說，里頭現在是什么狀況？”

張松齡沉吟片刻，答道：“周象賢、宣鐵吾、趙龍文這些人不是普通官員，多半是帶著老蔣的意思和日本人的條件來的。”

“我猜，日本人的條件無非就那么幾條：

道歉，關閉靈隱寺，把昨晚動手的人都交出去。

至于老蔣的意思，按照他一貫慣例。不用想，肯定是全盤接受。”

廣安一聽，臉色變了：“這怎么可能？卻非大師怎么可能答應這些條件？”

他話音剛落，一個人忽然蹲坐在他們旁邊。

是王良。

這兩天事情太多太急，他也干脆住在了靈隱寺。

張松齡看了他一眼，開口說：“你現在就發動你們江湖小棧的力量，去找幾家報紙，讓他們把鬼子先襲擊靈隱寺的事曝光出去。”

王良點頭：“我早料到他們會來這一手，昨天就安排了幾家和我們江湖小棧關系近的報紙，準備好了類似的稿子。”

“用不了多久，各地都會出現類似的文章。”

他頓了頓，又補充一句：“不過我覺得光靠這個沒用。日本佬不會因為這點輿論壓力就收手。”

張松齡嘆了一口氣，“至少我們要讓三一教、上清派、武當、龍虎山這些門派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

王良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們會出手幫忙？”

張松齡輕輕搖頭：“別人我不敢說，但龍虎山肯定會，這點我敢打包票。”

王良點點頭，接著從懷里掏出一份報紙遞給張松齡。

張松齡接過一看，滿紙都是日文，根本看不懂。

“什么玩意兒？”

王良指著一張被炸成廢墟的照片解釋道：“這是鬼子文齋的房子，日本人說這是靈隱寺以及卻非大師炸的。”

“它們還說鬼子文齋已經被卻非大師殘忍殺害，家里財產也被洗劫一空。”

他頓了一下，語氣沉重：“我已經收到消息，已經有超過一百人的隊伍正在集結。”

“都是投資鬼子文齋項目的人，現在聽說鬼子文齋的錢被卻非大師搶走了，所以都要來找卻非大師算賬。”

張松齡眉頭一皺：“難怪要把房子炸了，原來是為了轉移仇恨。如此一來，錢和名他們都保住了，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王良嘆氣道：“應該是之前我們想煽動輿論，讓投資人去找鬼子文齋要錢的事，引起了它們的警覺。”

“加上昨晚靈隱寺動手的事，日本人這才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黑鍋全扣在卻非大師和靈隱寺頭上。”

他搖了搖頭，“大意了，我完全沒想到鬼子會玩得這么狠。”

張松齡沉默片刻，也嘆了口氣：“誰都沒想到的。”

正說著，禪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門口的人群立刻圍了上去，其中有不少是記者。

他們紛紛舉著相機、拿著紙筆追問周象賢、宣鐵吾和趙龍文等人——

“請問政府會怎么處理靈隱寺？”

“你們是否已經決定封寺？”

“對昨晚的襲擊事件，政府持什么態度？”

三人沒有回應，只是在衛兵的護衛下，徑直朝山門外走去。

又過了一會兒，卻非大師緩緩走出房間。

他神情疲憊，整個人仿佛一夜之間就老了十歲。

看到卻非大師出來，其中一個記者急不可耐地沖上前。

還沒等他開口，張松齡一腳輕輕踢在他大腿上。

那人一個踉蹌，摔了個狗吃屎。

其他記者這才反應過來，也想趁機靠近。

可早有準備的靈隱寺僧人們立刻攔住，禮貌但堅決地將他們送出山門。

卻非大師站在門前，擺擺手：“都回去吧。”

一眾靈隱寺僧人都不肯走，他們有一肚子的問題想問。

但在卻非大師的催促下，也只好先離開。

張松齡也有很多問題想問，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便隨著人群往外走。

剛走沒幾步，身后傳來一個聲音：

“張松齡施主，卻非大師請您過去。”

張松齡回頭一看，是一個年輕僧人。

他點點頭，跟著那名僧人轉身回到禪房。

推門進去，屋內只有卻非大師一人。

卻非大師示意張松齡坐下后，淡淡一笑：“有什么想問的，你就直接問吧。”

張松齡也不客氣，開門見山地問：

“鬼子提條件了嗎？？”

卻非大師神色平靜，

“第一，所有昨晚跨過拱宸橋的靈隱寺僧人，都要交出去，交給日本人處置。哪怕那些沒動手的人，也要交出去。”

“第二，靈隱寺向日本人賠償一千萬兩白銀。”

“第三，靈隱寺永久封寺，地盤由日本人接管。”

“第四，舉行一場隆重的追悼會。我們所有靈隱寺的僧人要在會上向每一個日本死難家屬下跪道歉，還要讓全杭州人都來參加這場追悼會。”

“四個條件，如果其中一個條件不答應，日本人就會出兵，把靈隱寺徹底鏟平。”

張松齡聽完，眉頭緊皺：“這條件也太苛刻了吧？怎么可能答應？”

他頓了頓，又問道：“大師，您跟他們說了嗎？是靈隱寺先被日本人襲擊，我們只是反擊報復。”

卻非大師點頭：“說了。但他們說......他們也很為難。”

張松齡一聽瞬間就火了：“什么叫‘很為難’？就不能和日本人據理力爭，大膽地吵一架？當的什么鳥官，還不如我來！”

卻非大師沒有回應他的憤怒，而是緩緩說道：

“我打算封山，解散靈隱寺。”

張松齡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與此同時，各個地方的異人門派也陸陸續續知道靈隱寺襲擊日本駐杭領事館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