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人老者拄著一根造型古樸奇特的手杖。
他看似步履蹣跚,每一步都顫巍巍的,速度卻快得驚人,絲毫不比身強力壯的李奧慢。
似乎是察覺到了李奧目光中的探尋與審視,老者渾濁的眼珠微微轉向他,沙啞的聲音,在呼嘯的風中響起,卻異常清晰。
“古龍觀測局,與你們獵人公會不同。”
“我們并非為戰斗而生?!?
“我們的職責,是觀測,是研究,是理解?!?
“研究那些足以被稱為‘移動天災’,甚至能輕易改變一片大陸生態格局的古老存在?!?
“理解它們的習性,預測它們的行為,評估它們對現有生態環境,乃至對我們人類聚落可能造成的潛在威脅?!?
“知識,有時候比單純的蠻力更加重要,年輕人?!?
“知己知彼,才有機會找到應對之法,哪怕那希望通常都極其渺茫。”
他的話語簡潔,沒有多余的修飾,卻蘊含著一種歷經歲月沉淀的獨特智慧,以及面對恐怖力量時的清醒與無奈。
就在這時,走在最前面的李奧,腳步猛地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死死鎖定在前方不遠處,那片狼藉不堪的空地上。
那里,原本應該矗立著一座供過往旅人和獵人歇腳的簡易涼亭。
如今,卻只剩下一地扭曲斷裂的木料,和散落得到處都是的碎石與瓦片。
涼亭,被徹底摧毀了!
而且,是被以一種極其殘暴的方式!
支撐亭子的幾根粗壯石柱,像是被某種無法想象的恐怖巨力硬生生從中掰斷,斷口處布滿了猙獰的裂痕,參差不齊!
厚重的木質頂棚,更是被撕扯得粉碎,化作無數大小不一的碎木屑,漫天拋灑,覆蓋了周圍數十米的地面!
周圍幾棵需要兩人合抱的參天古樹,粗糙堅硬的樹皮上,留下了無數道深深的、如同被狂風反復鞭撻刮擦過的恐怖痕跡!
觸目驚心!
三位年輕學者見狀,眼中閃過一絲凝重,立刻行動起來。
他們熟練地從背后的行囊中取出各種奇特的儀器。
一人小心翼翼地采集著空氣樣本,將其封存在特制的容器中。
一人蹲下身,用放大鏡仔細分析著地面上那些模糊不清的巨大痕跡,并用某種發光的粉末進行拓印。
最后一人則舉起一支造型奇特的、如同望遠鏡般的儀器,仔細觀察著周圍樹木上那些非同尋常的損傷,口中低聲報著一連串旁人聽不懂的數據。
卡繆老者則慢悠悠地踱步到廢墟的中央。
他伸出那只布滿了深深褶皺、如同枯槁樹枝般的手指,輕輕拂過一根斷裂焦黑的巨大橫梁。
他閉上渾濁的雙眼,似乎在仔細感受著上面殘留的、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
片刻后,他又仔細觀察起地面和周圍巖石上,那些如同被無形風刃切割過的深刻痕跡。
良久。
他才緩緩直起身,那雙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濃濃的思索與困惑。
“如此驚人的破壞力……還有這風的痕跡……”
他沙啞地低語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分析著現場的線索。
“確實……非常符合傳說中某種古龍的特征……”
他頓了頓,吐出了一個名字。
“鋼龍。”
李奧心中猛地一動。
鋼龍!傳說中能夠呼風喚雨、身披堅硬金屬外殼、掌控風暴的古龍!
難道……
但卡繆老者很快就搖了搖頭,否定了自己的初步推測。
“不對。”
他的語氣變得更加困惑。
“根據村長提供的信息,以及我們沿途的觀測,這里已經連續下了將近十天的冰冷暴雨?!?
“鋼龍的力量核心在于掌控‘風’,而非‘水’。它的出現,往往會帶來干燥的烈風,甚至能驅散烏云,平息風雨,絕不可能伴隨著如此連綿不絕的冰冷暴雨?!?
“降雨……并非它的權能?!?
老者的眉頭,深深地皺成了一個川字。
不是鋼龍。
那這詭異至極的狂風,連綿不絕的冰冷暴雨,還有眼前這恐怖到令人心悸的破壞力,又源自何處?
這座靈峰之上,到底蟄伏著一個怎樣的……怪物?
“看來,我們需要更深入一些,才能找到答案了?!笨娎险咛痤^,目光似乎能穿透那越來越濃的霧氣,望向更高處、被陰云徹底籠罩的山巒。
“李奧獵人,麻煩你繼續帶路?!?
李奧沒有說話,只是默默點了點頭,再次邁開了腳步。
前方的山路,開始變得陡峭而崎嶇。
植被也漸漸變得稀疏,露出大片大片被雨水沖刷得異常濕滑、反射著幽光的黑色巖石。
空氣,愈發冰冷刺骨。
風聲,也變得更加凄厲尖銳,如同無數冤魂在耳邊哭嚎。
琥珀和小花不安地蜷縮在李奧的腳邊,緊緊貼著他的腿甲。
它們喉嚨里發出低低的、充滿恐懼的嗚咽聲,小小的身體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著。
越是向上攀登,那股無形的、沉重如山的壓迫感就越發強烈。
仿佛有一雙冰冷的、漠然的、如同深淵般的巨大眼睛,正在那翻滾的云霧深處,冷冷地注視著他們這些膽敢闖入禁地的渺小生靈。
當隊伍歷經艱辛,終于攀登到半山腰處,一片相對開闊、遍布嶙峋怪石的巖石平臺時。
走在最前面的李奧,腳步,猛地頓住了!
他的身體瞬間僵硬!
一股難以形容的、龐大到令人絕望的恐怖力量,如同無形的潮水,又如同凝固的冰墻,驟然降臨!
這并非物理層面上的阻礙。
而是一種……直接作用于靈魂深處,源自生命最本源的,極致的恐怖威壓!
仿佛蘊含著最古老的死亡意志,以及足以讓任何生靈瞬間陷入瘋狂的混亂與扭曲。
空氣,在這一瞬間仿佛徹底凝固了,變成了粘稠的、令人窒息的膠質。
李奧感覺自己的呼吸驟然變得無比困難。
他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冰冷徹骨的大手狠狠攥緊,每一次跳動都沉重如擂鼓,卻又仿佛隨時都會停止!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的額頭和后背!
全身的肌肉都不受控制地繃緊到了極限,每一根神經都在瘋狂地顫栗!每一個細胞都在發出最高級別的警報!
那是一種來自生命最深處、最原始的本能恐懼!
它在瘋狂地警告他,嘶吼著,咆哮著!
不要再前進一步!
前方,是絕對的禁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