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環境快速扭曲，就像是坐在高速列車之上，周圍的場景拉長變形，迅速消失在視野之中。

當場景重新穩定，路明非發現自己已經不在加州陽光的大平層。

路明非的眼前漆黑一片，當他眼睛勉強適應黑暗，才發現周圍是一排排紅色天鵝絨座椅，類似于電影院的聯排座椅。

黑暗中，小正太清脆的聲音響起：“哥哥，我在這里。現在應該需要照明！”

啪！

黑暗中傳來響指的聲音，電影院的熒幕散發出幽幽的藍光，照亮路鳴澤。

他坐在單獨的座椅上，右手邊放著一張小圓桌，用深紫色的幕布蓋住桌面，而小圓桌的對面也有一張座椅。

“哥哥，來我對面坐下。我們需要好好聊一聊，比如哥哥現在的身體狀況，比如黑王的秘密，比如我這段時間給哥哥制造的兩樣產品。”

路鳴澤伸手指了指對面的座椅。

路明非捂著鼻子，他快步走上前去。

這是他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小魔鬼路鳴澤，他的臉色有些慘白，他套著燙金邊的黑色西裝，瘦小的身體完全倚靠著座椅，模樣有些頹然。

不知道是熒幕的光太過微弱，還是其他因素，路明非覺得路鳴澤看上去有些虛弱。

“我現在有點貧血，鼻粘膜比較脆弱，總是流鼻血，有的治沒得治？你這么神通廣大，應該能隨手治好吧？”路明非老實不客氣的坐在路鳴澤對面。

“沒治了，絕癥。”路鳴澤雙手一攤，他嘻嘻一笑。

“喂，你以為是肥皂劇啊，流鼻血就是絕癥？！”路明非捂著鼻子，血液順著他的手滴滴答答落下。

“唉，哥哥。你擦一下鼻血，你把我這里都弄臟了。”路鳴澤遞給路明非一塊白色絲綢手帕，路明非接過去擦了擦臉上的血和手上的血。

“哥哥，你真的快死了。”

路明非還沒擦兩下，他就聽見路鳴澤輕輕嘆息，他心說你這小魔鬼就是沒安好心，詛咒我英年早逝，是想繼承我的遺產？

但是，路明非抬頭看去，他發現路鳴澤的表情無比認真，不像是開玩笑。

“怎么說？真的假的？”路明非心里沒底，如果自己的小命真的快玩完，那自己真是有很多遺憾。

他還沒來得及跟小天女道別，也沒法履行保護柳淼淼的承諾，最多也就是失去初吻算是個安慰獎，而且奪走自己初吻的女流氓也跑路，如果自己真的要死，不知道她會不會趕過來再親我一下.....

“真的。你知道耶夢加得一直在吸收你的血液，她身為龍王不只是吸收血液這么簡單，而是吸收你的生命精華。你現在正處于身體崩潰的邊緣。”

臥槽，龍王師妹！哈基夏，你這家伙！胃口怎么這么夸張？

路明非睜大眼睛，他才知道最近總是流鼻血的真相。

“不用擔心，哥哥。耶夢加得是個奇怪的龍王，她同情你。所以在殺死你之前，她決定離開你。”

路明非用手帕擦了擦鼻子，他忽然像是想到什么，問道：“她要離開我？她找到解決昆古尼爾的方法了嗎？”

“沒有。她覺得將你吃干抹凈也是死，自己獨自離開也是死。所以她決定離開這座城市，試著在世界的某個角落留下她的繭。也許一千年，也許一萬年之后，耶夢加得在未來還可能復蘇，但夏彌這個人格就不復存在了。”

路明非霍然而起，他說道：“我要救她。”

“哥哥你先別急，等我說完你再做決定。”路鳴澤用金色的眸子閃爍一下，他輕輕拉路明非的衣角。

路明非剛剛起身太猛，他的腦袋有些眩暈，最終還是坐下。

“耶夢加得這件事先放一放，我要給你說明的是‘真實’的黑王。哥哥，你還記得之前的體驗嗎？你最初的過去是在蒲公英臺風那天坐公交車回家的。”

“沒錯。”路明非點點頭，他決定先耐心把路鳴澤的話聽完。

“神的權柄。未來決定過去，真實黑王在時間長河的終點，通過操縱未來影響過去。”路鳴澤的聲音低沉下來，他說：“哥哥，你知道這會產生什么結果嗎？”

路明非皺眉：“不就是世界線發生微妙的變化？”

“不只是這樣。”路鳴澤搖搖頭，他說：“硬要解釋起來，可能會很抽象。那我就舉個例子，你馬上就能理解。”

路明非抿著嘴唇，他認真聽路鳴澤的講述。

“哥哥，假如說你重新獲得終極的權柄。某一天你吃了早飯，中午的時候你還不太餓。但是，午飯又是你喜歡吃的，于是你在午飯時間干涉過去，讓早上的自己不去吃早飯。然后中午的你就餓了，能夠吃更多你喜歡吃的菜肴。”

路鳴澤頓了頓，他問道：“能聽懂我的比喻嗎？”

“能！就像是我在蒲公英臺風那天擁有不同的回家方式，就影響到我現在的狀態。比如我只是坐公交車回家，夏彌師妹是不會在那天跟我認識的。”

路明非手指摩擦著褲子，他斟酌一下：“這就像我在中午，干涉我早上吃不吃早餐，最終影響到我在中午的胃口。”

“不愧是哥哥，經歷過就是不一樣。”路鳴澤給路明非比了個大拇指，他繼續說：“還是以吃早餐這個事為例子，你不吃早餐經過一個上午的時間，到了中午你會更餓。但是，你不吃早餐這件事，過去的世界一定會補全因果，早上不吃早餐，是因為昨天晚上做了什么呢？你想個原因？”

“看了一部催淚電影？導致沒胃口。”

“還有呢？”

“昨天晚上吃了宵夜，導致早上起來沒胃口。”

“還有呢？你是不是能找到無窮無盡的理由？”

路明非的眼睛忽然睜大，他有一種醍醐灌頂，毛骨悚然的感覺。

“從中午干涉早上的行為，這個行為會影響從早上到中午的時間軸，變化會很小，到中午就結束了。但是，因為我早上從吃早餐變成不吃早餐，這個蝴蝶效應卻能在漫長的過去演繹出無窮無盡的可能性。”

無窮無盡的可能....路明非啞然，他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來。

“你早上不吃早餐，導致昨天給我補充的‘因’是看一場催淚電影，再往過去推一個星期，可能就是這場電影的上映時間必須對齊...再往前推數千年，可能就是一個文明的誕生或毀滅的‘因’，才能匹配上我今天早上吃不吃早餐的‘果’。”

路鳴澤的聲音很平穩，就像是給小孩子講童話故事。

“終極權柄每一次對過去的干涉，傳導到時間線的起點，都會創造出一個截然不同的新世界。”

路明非感覺頭頂仿佛劈下一道霹靂，他從頭發尖一路麻到腳尖。

“這就是‘真實’的黑王，祂就是時間長河終點的存在，祂在未來操縱離我們更近的未來的某個事件，就會導致整個過去發生變化，從而創造出各種不同的世界線，‘真實’的黑王就是無數世界線的終點和圓心。”

路明非幾乎難以呼吸，他深吸一口氣：“我好像做了三次不同的選擇，難道.......”

那三個選擇，制造了......制造了三個過去世界？那三個不同的過去世界，在什么地方？

路明非有些失神，他沒想到路鳴澤真的搬出更令他驚駭的事情。

“沒錯，哥哥。原本未來的你，不知道在遙遠的未來接觸過什么。但從未來投擲而來的，就是這樣的終極權柄。我不知道原本未來的你，現在究竟是什么狀態，但可以確定的是他的狀態是我們難以琢磨的，甚至是無法用文字來解釋的。我都無法確定，他是否還存在！也許他可能已經消失，誰知道呢？”

路鳴澤聳聳肩，他繼續說：“但是，從未來投擲而來的權柄，不只是略微修正世界線，當你進行三次對過去的干涉，就會在更遙遠的過去誕生出三個不同的世界。”

路鳴澤的手指抓住小圓桌上的深紫色幕布，他掀開這塊幕布，露出三張萬智牌大小的卡片，卡片的牌面背景是無窮無盡的幽暗，仿佛另一個空間。

而牌面的中心位置，各有一枚正在進行有規則律動的球體，就像是某種生物的卵，也像是某種果實。

“世界樹很奇怪，構造是一種逆向因果。當某種偉力撥動世界樹的枝杈，將會在世界樹的樹根處結出世界樹的果實。而哥哥你就充當過這樣的角色，這三枚世界樹之卵，或者說世界樹果實，就是由哥哥你創造的。”

路明非咽了口吐沫，他用白爛話回應：“我是雄性，不會產卵。”

“哈哈哈，哥哥，你做過什么，造成什么后果，我已經講明白了。”路鳴澤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說：“當時你抓取一小部分昆古尼爾，我用來把這三枚世界樹之卵給挖出來，這是一項費力費時的工作。如果沒有那一小部分昆古尼爾，我都不知道如何下手。”

路明非看著桌上的三張牌，他問道：“這就是你要給我的東西？三枚世界樹之卵？”

“哥哥，你至多只能選擇一枚。”路鳴澤抬頭看向路明非，他說：“但是，我不希望哥哥拿起世界樹之卵，你一旦拿起其中一枚，終有一天會變成挑戰風車的堂吉訶德。所以說.......”

路鳴澤看向電影院的某個方向，那個方向出現一條臺階小路，從中間分岔成兩段，分別通往藍門和紅門。

“哥哥，我不希望你拿起世界樹之卵。當你走向藍門，你會忘掉龍族這樣的超凡存在，你會有一段幸福的人生。你會跟蘇曉檣成為永遠燃燒愛情之火的夫妻，你如果喜歡也可以把柳淼淼擁入懷中，你甚至可以回頭把陳雯雯再撿起來。”

路鳴澤用手指指向藍門，他說：“哥哥，你身上的命運能量還沒用完，我可以用剩下的能量，修復你受損的身體，同時能讓龍族的存在從你身邊、從你重要的人身邊完全消失，甚至你永遠都不會感受超凡力量的存在。而且你以后的人生將會順風順水，無比美滿，也不會有什么世界末日的事情困擾你。”

順風順水，無比美滿？？路明非想起蘇曉檣未來大天女的模樣，只要自己選擇走向藍門，那樣的未來是能夠確定的。而且按照小魔鬼的說法，只要自己想，甚至柳淼淼、陳雯雯都能....

那可是小天女、鋼琴小公主還有前·白月光，外加順風順水，無比美滿的人生！甚至除了這三位，只要自己想，還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著自己的垂青。

“夏彌師妹呢？她還是會消失的吧？”

“仕蘭愛情故事里，沒有龍王的位置。”路鳴澤回答。

路明非眸子中閃爍著光芒，他說：“所以....你給我看過的，仕蘭愛情故事的結局，沒有夏彌的存在。因為結局的時候，她無論從什么角度講，都不復存在了吧？”

“沒錯。哥哥，你不必自責。”路鳴澤打了個響指，電影熒幕上出現畫面。

路明非看到熒幕里，冷峻青年反握折刀刺入怪物胸膛，布滿青灰色鱗甲的面容忽然泛起漣漪，嬰兒肥的少女面龐如月破烏云般浮現。

“你是耶夢加得，你不是夏彌。”青年握刀的指節有些泛白。

少女倔強地仰起脖頸：“對！我是耶夢加得！大地與山之王！”她突然癲狂大笑，沾血的鑰匙拋出一道弧線，“去找你的夏彌吧！她還在那里！”

折刀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青年垂下眼簾：“再見。”

“再見......”夏彌也輕聲回應。

熒幕上的畫面定格，然后徹底暗下去。

“這是什么？”路明非喃喃自語。

“這是你沒有干涉過的命運，在那個命運之中，耶夢加得望著的人不是你，而是楚子航，這就是她原本的終末。相比起相愛相殺的終末，她獨自踏上最后的旅程，消失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有另一種美感不是嗎？就像是櫻花無聲的飄落。”

“美感你個頭！我問你如果我抓起一張世界樹之卵，能不能救師妹？”

“可以！但這樣值得嗎？就算你不曾干涉，她照樣會走向末路。不過是早晚問題！”

路明非沒有回答，而是深吸一口氣，他的手掌緩緩伸向桌面。

“為什么？哥哥？”

“因為，她是望著我的夏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