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哥，你和李兄留在這邊照看狗娃，”

蘇浩回身從柜子里取了些東西，“夏姑娘，墨沉，你倆隨我來。”

李常卻搖頭說著：“狗娃有我一人照顧便好——這位緣主，你理當速速回楊柳鎮去，告知那些從濟安堂取了藥的同鄉，盡快把東西以火焚掉，萬萬不可繼續服用！”

蘇浩斜睨他一眼：他一個普通人，能勸得動？

狗娃這是幫他心切，偷了藥一口氣吃了大半才有這么大反應；

而那些依量服用的病患，在吃了調有罌粟成分的藥后，只會越來越依賴……而楊小東跑他們面前阻止吃藥，整不好還得挨癮君子們一頓揍。

罷了，先顧不得他了。

一路趕到楊柳鎮，蘇浩指揮夏嫣然跟著楊小東同去，除了勸阻那些已經拿了藥的鄉親，他讓少女大概了解一下，鎮上中了招的人到底有多少。

和玄貓則是趕到藥鋪附近，一人一貓藏身在對面的小巷觀察：

此時晨光尚早，大多商鋪還沒開門，濟安堂也是門板緊閉。

“您把夏姑娘支走了，不會又打算支使俺吧？”

墨沉拿爪子拍了拍他腳踝，“輪也輪到您這正主上了吧？就算是轉輪王大人，也是事必躬親吶。”

正因為想辦法心生煩躁，蘇浩不免回頭瞪它一眼：“放肆了不是？到底你是主子我是主子？”

玄貓翻了個白眼：“你是還不成？行吧，又準備怎么編排俺這個可憐貓？”

回頭剛想罵這不聽話的下屬，蘇浩卻聽到他倆所處的巷子深處，傳來一陣混亂的腳步聲。

“勞駕勞駕，借個光！”

有人大呼小叫，蘇浩回身看到幾個粗布衣的男女，正簇擁著擔架，從巷子深處急匆匆跑來。

“喵！”

人們驚呼著一路小跑，躲開了蘇浩卻沒注意蹲在地上的玄貓……墨大爺左右蹦跳躲避踩過來的草鞋，等他們走遠便罵了起來，“這群冒冒失失的，要是踩著本尊了，晚上一準去他們米缸解個大的！”

蘇浩卻無心管它，注意力都被那幾人吸引去——

方才他們路過，正好匆匆一瞥擔架上的少年……其狀和楊狗娃不大相同：翻著魚肚白的眼珠，牙關咬得咯吱響，口涎混著黑血浸透了墊褥。

此時他們抬著人快步趕往濟安堂，把個門板拍的山響：“開門吶，里面的人呢？”

蘇浩眼光驟冷，連忙上前詢問——

這少年肺病多年，一直靠一口湯藥吊著性命；濟安堂開業的第一天，家里人便帶著他前來看病，依著大夫吃了三天藥，卻變成這副模樣了。

“你怎么還有功夫跟人閑聊？趕緊喊人啊！”

這頭少年的兄長和蘇浩講前因后果，那邊父母已然變得焦躁……一家人急急火火拍門板大聲嚷叫，可濟安堂并無人應門。

“城隍爺，這事好像不對啊！”

墨沉以傳音跟自己說話，蘇浩回身便暗驚——

還未散盡晨霧的榮寶街上，有不少鄉親急匆匆地趕來：幾十架竹擔架吱呀作響地擠過牌坊，抬擔的人們額角爆著青筋，粗布短打被汗水浸得深一塊淺一塊。

“不好！”

蘇浩暗叫不妙，眼見這些粗制的擔架上，每個人都扭曲成詭異的弧度——有個老婦十指死死摳著心口粗布，指縫間簌簌落下灰白頭發；

還有婦人呈蝦狀蜷縮著，毫無意識地狂抓周身肌膚，口中發出一陣陣細碎的吼叫：“藥！快拿給我藥吃！”

很快，藥鋪門前聚滿了帶著病患前來鬧事的鄉親，一個男人把背來的昏迷媳婦撂在臺階上，蒲扇大的巴掌拍得門板簌簌落灰。

不對勁……

蘇浩上前撥開擁擠在門前的人群，抬手握住那漢子的手腕：“別拍了，退后！”

別看他這話說的擲地有聲，但在義憤的人群間影響力不僅微乎其微，甚至讓原本傾注在這坑人藥鋪上的怒氣，轉移到了他身上。

“你小子，哪兒來的？”

那壯漢火冒三丈，可沒等蘇浩回答，人群中有人認出他來：“是他……之前就是他把小東他們從工地上帶回來的！”

還有人嚷嚷：“對啊，聽說他會下神，還有點本事呢——”

“咳，誰知道真的假的，說不好就是碰了個巧……這年頭騙子太多了！”

一時之間議論四起，壯漢卻甩開蘇浩的手，指著他鼻子道：“你姓蘇是吧，聽說你有點本事……那幫著大伙看看，這到底咋回事？”

【偵測到可獲得功德值：】

【解決群體中毒事件——100】

蘇浩冷笑著撥開他手，已將凌厲目光轉向門板——

仿佛是被他肅穆的神情感染，人群霎時間變得安靜，同時將愕然目光轉向這一塊塊緊閉的門板。

腐臭味從門縫里滲出，混著男男女女的汗味和病患的酸臭，招來成群的綠頭蒼蠅。

“這……”

眾人一陣面面相覷：因為家人吃壞身體的憤怒，竟在此時消散了大半；個別膽子小的，竟架起地上的親人，臉上滿是退意。

檐角銅鈴突然無風自鳴，蘇浩抬手撥開人群，厲聲怒吼一聲“退開”……濟安堂的門板幾乎同時轟然迸裂，腐臭氣浪裹著大量紙錢撲面而來。

此時圍在附近的人們再無法按捺恐懼，紛紛扭身朝四周逃散。

“城隍爺，您小心！”

墨沉尾巴炸開如扇，縮著脖子自人群間跑來，蘇浩正手握降魔杵，一臉無畏地迎著大門挺立。

煙塵散盡，露出可怖景象——

七具腐尸以白綢布一字排開懸于梁上，足纏烏金鎖鏈，腕系血色符幡。

每具尸首心口皆插血釘，釘頭的血蟾紋樣泛著幽光，尸油腐水正順著滴下……

“城隍爺！”

其實不必墨沉提醒，蘇浩早就發現前廳正中以鮮血繪著巨大的法陣，而每一滴尸油降落，法陣便有異動的詭光閃過。

“藥，給我藥，我要吃藥！”

那些原本橫七豎八在擔架上的病患，竟被那陣陣激起的腐臭吸引，呈現出極大的渴望向法陣匍匐。

“攔住他們！”

蘇浩回身嘶喊那些只顧潰逃的人群：這種時候沒人聽的進去，連那些最是混不吝的圍觀者，也只恨爹娘少生了幾條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