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城頭上，紀靈面對袁術要求他去尋一碗蜜水的命令，差點氣得要破口大罵。

但他還是忍住了沖動，就事論事。

“眼下這個局勢，陛下要喝蜜水，我去哪尋？”

難道他袁術不知道當今整個壽春城池都被徐州部眾圍住？

宮闕里還剩什么就吃什么得了。

紀靈第一次對袁術的命令產生了抗逆的情緒。

沒轍。

城頭上的討論，被城頭下的陳蘭聽到。

陳蘭當即回去向王融匯報。

“某只聽到紀靈說什么給袁術尋一碗蜜水之類的話語。”

淮南軍將士都知道，袁術喜好蜜水，日日少不了蜜水潤喉。

王融聽了，頓時一笑。

“蜜水好啊，蜜水是得喝。”

別說是一碗蜜水，就是一壇蜜水、一罐蜜水、一桶蜜水，甚至一城蜜水，王融都能尋來。

他以就近原則，把淮南本地、壽春附近的門閥代表喊來。

這些人已經歸順了徐州朝廷。

“諸位家中可有蜜水，取些過來。”

“有的，衛尉，有的！”

眾皆點頭。

隨著王融的吩咐，一壇壇蜜水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運進壽春城中。

王融親自攜蜜水來到壽春宮闕北門。

“融曾聽聞袁公路討要蜜水之事。”

這一次，王融帶來了整整一個木板推車的蜜水，大大小小數十壇。

推車被放在了宮闕北門下方，推車的士卒空手回來。

王融抬頭對著上面的紀靈開口。

“如若不夠，還可再取！”

說完，王融吩咐附近兵馬后撤六十步。

紀靈根本不知道王融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面對著城下的數十壇蜜水，他還是派人放吊籃下去，將蜜水一一裝進吊籃，連人帶壇都拉上來。

“將軍，這蜜水里會不會下藥了？”

有人猜測。

“下沒下藥，找個人試試不就知道了？”

紀靈開口。

圍在蜜水陶壇旁邊的士卒，聞言都紛紛后退兩步。

一邊咽著口水，一邊滿眼赤熱。

想嘗蜜水，但又怕死。

“牽狗來。”

紀靈吩咐。

不多久，宮中的土犬被牽至面前，嘗到了灑在地面上的蜜水。

滋溜滋溜。

舔得不亦樂乎。

眾人觀摩了片刻，都不見狗有什么不良反應，反而因為舔了蜜水而更加精神抖擻，歡呼雀躍。

“這一壇蜜水沒有問題。”

紀靈當即派人將這壇開封后的蜜水，送到袁術面前。

袁術見到壇里的蜜水，先是一喜，隨后一愣。

“哪來的蜜水？”

他問了一句。

送來的人支支吾吾解釋說是徐州軍里的王融送來的。

“他王伯顯還是個厚道人啊！”

袁術長嘆一聲。

作為袁氏嫡子，袁術之前并沒有把瑯琊王氏放在眼里。

這一刻，袁術對王融的印象出現了一些改觀。

他覺得王氏這個年輕人還算不錯，當得起世家子的身份。

袁術連碗都不取，舉起陶壇就要飲上一口蜜水。

但壇到嘴邊，他又停下，詢問旁人。

“這蜜水，可有人試嘗過了？”

誠然，袁術也在擔憂蜜水有問題。

那人低頭，不敢應答。

“說話！”

袁術斥了一句。

“稟，稟陛下，找狗，狗嘗試過了。”

那人斷斷續續回答。

狗？

“豈有此理！”

袁術大怒，下意識就要將這壇蜜水給狠狠地摔在地上。

狗嘗過的蜜水，端來給朕喝？

“陛下，我們只是把蜜水倒在地上，讓狗舔食。”

那人解釋，說狗并沒有接觸過陶壇。

“豎子！”

袁術怒意不減，這有什么區別，不還是給狗喝過了？

他本能地抗拒。

但嗓子干癢難耐，面對自己最喜好的蜜水，袁術實在沒辦法拒絕。

在經歷了短暫的思想斗爭后。

袁術還是舉起陶壇，咕咚咕咚地喝了數口蜜水。

蜜水入喉心愜意，他的怒火仿佛也被澆滅了不少。

“報，陛下，紀將軍把剩余的蜜水也送過來了。”

一壇壇沒有開過封蓋的蜜水端到了袁術面前。

袁術看了看手中那壇與狗共嘗的蜜水，一陣怒火涌上心頭。

噗嗤！

他噴出了一口鮮血，氣得當場昏厥過去。

后半夜。

昏迷的袁術悠悠醒轉，眾人圍了上來。

“陛下。”

床榻旁邊，滿是袁氏心腹。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都沒有舍棄袁術而去。

一片忠心。

“唉。”

躺在床榻上，袁術長嘆不止。

自古以來，哪有這般落魄的天子呢？

朕貴為仲氏九五，竟淪落至此。

這個皇帝，非當不可嗎？

此時的袁術，對自己登基稱帝的結局產生了些許后悔情愫。

他不是后悔登基稱帝本身，后悔的是沒有早點主動出擊，以至于讓徐州部眾堵在了壽春城中。

后悔沒有早一點派人去洛陽接幼帝子到淮南，不然的話，就能讓幼帝禪位于他，加上玉璽在手，那時候誰敢反對？

一步錯，步步錯啊！

“朕要見王融！”

袁術從床榻上坐起，喊來一名使者。

“你現在出了宮城，去求見瑯琊王氏子弟王融。”

“就說朕以汝南袁氏子弟身份，要跟他好好談談。”

袁術不以仲氏皇帝的身份見王融，而是用了世家子弟的身份。

“唯！”

使者領命而去。

宮城之外。

王融接見了袁術派來的使者。

使者細細說了袁術的請求。

“好。”

王融會心一笑。

“清晨時分，太陽從地平線上升起的時刻，融在宮闕北門設宴，邀請袁氏嫡子赴約。”

黑夜過去，黎明降臨。

東方的天空泛起了魚肚白，朝陽從地平線下冉冉升起。

袁術來到了宮城北門上方。

而王融也同時抵達，并吩咐身邊眾人，把一道道酒食端上。

兩人就隔著宮闕的城門樓，各自坐下。

一份份酒食通過吊籃，吊到了城樓上方，袁術看著那新鮮煮好、熱氣騰騰的酒食，毫無胃口。

他手里只提著一壇蜜水。

下方。

王融倒是云淡風輕，他端坐在案桌后方。

案桌上琳瑯滿目盡是美酒佳肴、糕點水果。

“朕收回之前說過的那句話，關于瑯琊王氏給汝南袁氏當門生故吏的資格都不夠的話，是朕的謬論。”

袁術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中滿是羞憤。

王融把他逼到了這個份上，袁術的生殺予奪，都掌控在王融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