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融終于成功說服了聚集在朝廷麾下的所有世家門閥代表。

商業司也得以成立。

首任司長就是王宜，糜竺、糜芳、蘇雙、張世平四人任副司長。

其余各家門閥雖然骨子里還帶對商賈的輕蔑和成見，但事關自家利益，他們也派來族內子弟入駐商業司。

王融在太尉府另外召開了一場會議，號召各家勢力開始投錢。

聚得的全部錢資，都一并充入商業司內部。

王宜攜糜竺四人，沒日沒夜地擬定經商計劃文書，他們要呈交給王融。

再由王融送到各位股東手中過目。

士族的嫡系子弟都不經商，但并不妨礙旁支子弟里有經商能手。

計劃行不行得通，他們一眼就能有個大概。

“能行不？”

各家祖宅里，不斷出現相似的場景。

他們圍在經商文書周邊，先后發問。

“物以稀為貴，能行的！”

正如各家旁支經商子弟的斷言。

玻璃生意很快就爆火起來了，不是在青徐市場火爆。

而是在青徐周邊的兗州、豫州、冀州、揚州爆火了！

因為最近產出的玻璃制品，全都在往外地售賣。

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靠著玻璃的利潤，來充實自家的腰包。

兗、豫、冀、揚四州大族門閥對于這類玻璃制品愛不釋手。

市場上通常一貨難求。

青徐門閥每隔一段時間，就迎來一次分紅，以至于他們瘋狂地催促著朝廷的玻璃作坊加快產能。

甚至還要派人去協助作坊，盡快生產更多的玻璃制品出來。

由太尉牽頭，由朝堂主導的計劃經濟好啊！

利益吃到肚子里了，誰還反對呢？

連帶著青徐兩地的糧布生意都受到輻射影響，好起來了。

玻璃生意開始反哺青徐經濟，引來更多外地投資，形勢大好。

王融及時把癲狂的眾人請到府上。

“最近糜竺他們向融反應，大伙對玻璃生意過于熱情了。”

他說得很委婉。

過于熱情的背后，是這些大族之人，想要指揮、插手玻璃生意的具體經營。

“搞社稷治理，在場諸位哪個不是個中翹楚，但論起搞生意，還得是他們。”

專業的事情交給專業的人去辦，這是王融一直秉持的人生信條。

眾人都是人精，怎么會聽不出王融的話外弦音。

他們紛紛拱手，承認自己過于急躁。

“你們在商業司都有自己的心腹，玻璃生意產能如何、效益如何、又該如何售賣，他們是一清二楚。”

王融說道。

“商業司的運轉也是他們負責，但部門之下的具體生意，還歸糜子仲他們負責。”

王融的勸說起到了作用。

大家雖說都眼熱利潤，可還是硬生生忍住，聽從王融的安排。

......

揚州，豫章。

孫策和周瑜聯手，已經攻下了豫章全郡。

豫章太守華歆敗逃，聽說是撤到了北面的廬江郡，還被朝廷任命為新的揚州刺史。

“他華歆何德何能當揚州刺史！”

孫策大怒。

“伯符，此事先放一放。”

周瑜揉了揉額頭。

誰當揚州刺史，是以下邳朝廷那邊說了算。

朝廷在下邳，天子在下邳，自然而然，下邳就代表著漢域的公信力。

在揚州本地人看來，華歆是朝廷委派的揚州刺史，孫策的兵馬是徹頭徹尾的反賊、叛軍。

加上孫策在揚州本地屠戮甚重，殺得當地大族都不支持孫策在揚州的統治。

周瑜不止一次勸過孫策，可孫策性格已成，驟然間難以改變。

通常是孫策當場點頭答應，可在下一次攻進城池后，暴躁的孫策又大舉屠刀殺死那些不聽從、不支持孫策的本地大族豪強。

仿佛在孫策心中，只要殺死所有反對者，一切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真的是這樣嗎？周瑜無奈搖頭。

“伯符，最近豫章地區內，出現了一種新的物件，叫做玻璃。”

周瑜說道。

“豫章的大族、各縣門閥豪強，他們都在瘋狂購買，這將不利于我們對豫章的掌控。”

聽聞周瑜的話，孫策不以為意。

玻璃制品，孫策聽說過，比琉璃還要精美百倍。

“公瑾，錢在那些該死的豫章本地豪族門閥手中，他們怎么花錢，難道我們還能插手嗎？”

孫策冷聲說道。

他痛恨所有不支持他的門閥望族。

“我們是無法決定他們怎么花錢。”

周瑜點頭。

“可豫章境內的錢資始終是有一個限度的，錢資通過這些玻璃制品，源源不斷地流出豫章外面。”

“流到那些販賣玻璃的商賈手中。”

“我們最后哪怕取得了豫章本地士族的支持，他們的底蘊也沒有之前豐厚，我們所聚集起來的實力，也會大大削弱。”

周瑜憂心忡忡。

孫策擺擺手，說道：“這好辦，我帶人到長江沿岸去截住那些商賈，把要流通出去的錢資搶回來就好了。”

這下，就不需要孫策逼迫各地大族獻上心意，他明搶商賈就行。

豫章大族得到了精美的玻璃，而孫策得到了豫章大族的錢，受損失的不過是外地商賈。

與孫策何干？

這么一想，孫策喜上眉梢。

“伯符，你想的過于簡單了。”

周瑜嘆氣。

“哦？”

孫策一愣，繼續道：“難不成我孫策，還解決不了幾個商賈？”

他自持勇武，根本不把那些唯利是圖、貪生怕死的商賈放在眼里。

“伯符，你還真解決不了。”

周瑜苦澀說道。

孫策急躁道：“公瑾何至于看輕我，待我率軍......”

還沒轉身的孫策，被周瑜攔住了。

周瑜道：“那些商賈，是徐州下邳朝廷的商賈，他們受徐州軍的庇護，乘坐徐州水師的艦隊，往返于長江兩岸。”

此話一出。

不僅孫策愣住了，在場的程普、黃蓋等人亦是瞠目結舌。

“這王、陳二氏是得了失心瘋嗎？把商賈納入朝廷之中？”

商賈低賤的觀念，流淌于所有漢域子弟的血液基因里。

“王、陳二氏亂來，匯聚在徐州朝廷下的其他門閥，也任由他們亂來？”

“商賈于朝廷為吏，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眾將議論紛紛。

他們將徐州朝廷視為笑柄。

周瑜皺眉，看著眾人。

現在你們笑的出聲，是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有了玻璃制品這條渠道，豫章本地的望族，更不會支持我們了。”

周瑜解釋。

“瑜找人打聽過了，售賣玻璃制品的商賈里，混進了一批徐州士人。”

“他們混在商隊里，進入豫章各地，暗通當地門閥。”

“估計現在已經有一些豫章望族，暗中籌謀計劃，準備響應徐州朝廷。”

經周瑜這么一分析，孫策更怒。

“我就說要殺光這些人，公瑾你偏偏攔著我。”

暴怒的孫策又要點起兵馬，前去抄家。

“伯符，你在吳郡、在丹陽、在廬江，每到一地，誰反對于你，你便殺誰。”

周瑜苦勸。

廬江已經歸于徐州朝廷管轄，吳郡又被陳登收復。

現在江東軍手里只剩下丹陽和豫章。

“如今在豫章，伯符還要這般行事。”

周瑜認為，這不是一個合格的君主該有的性格。

孫策反駁：“公瑾，策不殺他們，他們也不支持策，既然如此，留著他們作甚？”

反不如殺了，奪取他們的物資錢財，吞并他們的部曲。

周瑜：“......”

最后，周瑜還是長嘆一聲，不再多說。

當天，孫策就率軍去突襲贛江邊上的商賈隊伍，可惜無功而返。

因為這些商賈快速鉆上了船艦里，揚帆遠去。

孫策破壞商賈和本地豪強交易玻璃的市場，惹得豫章豪強大怒。

他們交了錢，還沒拿到貨，商賈就跑了。

當晚，逃跑的商賈又回來了，他們運回了屬于豫章豪強的玻璃制品。

“我們如今為朝廷辦事，代表的是朝廷，絕不會拿錢越貨而去。”

能夠見到豫章豪強的不是商賈，而是在商業司里辦事任吏的各家門閥子弟。

只有士人才會見士人，只有門閥才會見門閥。

負責和豫章豪強望族交易玻璃制品的，也是商業司里的士人。

“他孫策這般逼迫你們，諸位何不聯名上書，請朝廷做主？”

“豫章怎么能是他孫策的豫章呢？”

此話一出。

豫章門閥的心思活躍起來。

孫策所主導占據的豫章，跟豫章本地望族所幻想的豫章局面并不相符。

對方以武力鎮壓、恐嚇當地望族，使得他們心生厭恨。

相反，豫章北面的廬江，當地士族混得風生水起，大量子弟得以入朝為官，家門愈加顯赫。

“你說得有道理。”

豫章的高門閥閱之家團結了起來，他們紛紛請命上書，派人送去徐州，送去下邳。

......

下邳，太尉府里。

王融正在和凱旋歸來的陳登品著茶水。

一封信件送來。

來自豫章。

王融拆開一看，笑道：“你看，收復豫章的契機，這不就來了？”

他把信件遞給陳登。

陳登閱覽過后，臉上浮現喜色。

“看來，朝廷接下來要收復的地方，不是豫州潁川，也不是兗州東郡，而是豫章啊！”

這次陳登渡江收復吳郡，剿滅叛賊嚴白虎、祖郎的速度很快。

他還記得出發之前，和王融商議著是要先收復潁川還是東郡的事。

畢竟當時潁川陳氏、鐘氏，以及東郡陳氏的人，都先后向朝廷申請過。

“伯顯，此次南征豫章，登就不去了。”

陳登對王融最近搗鼓的玻璃生意和計劃經濟很感興趣。

“好，那我率眾南下，為朝廷收復失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