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的書籍正在舔舐齊岳的眼球。

當他試圖移開視線時，書架上《現代漢語詞典》的封皮突然翻卷，露出內側密密麻麻的神經突觸。那些淡粉色肉須纏繞著他的視網膜，將商場規則直接投射在視覺皮層上。手機在口袋里振動，鎖屏顯示：【思維同步率：18%】【建議閱讀材料：規則全文】。

齊岳扯斷連接眼球的肉須，帶出的玻璃體液在空中凝成句子：“去員工休息室/找到思維存檔/用疼痛保持清醒“。字跡消散后，他發現自己能“看見“空氣中漂浮的無數規則文本——它們一直存在，只是普通人的大腦會自動過濾。

街道上的文字全部活了過來。紅綠燈里的“停“字伸出蜈蚣般的足肢，垃圾桶上的“分類“二字正在咀嚼流浪貓，就連柏油路面裂縫里滲出的黏液都在組成購物清單。齊岳的手背屏幕閃爍著：【思維污染度：31%】【邏輯能力下降：19%】。

永夜商場的入口變成了巨型腦回溝造型，皮質層上鑲嵌著由神經纖維組成的規則牌。新條款在思維電信號中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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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哺乳員請保持線性思維

26.遇到遞歸想法立即報告

27.休息室不提供休息服務

28.當發現自己在...（被腦脊液覆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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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入商場的瞬間，齊岳的思維突然被接入某個龐大網絡。他同時感知到所有顧客的膚淺想法——“打折““新品““優惠券“——這些思維脈沖像蝗蟲般啃食著他的獨立意識。貨架上的商品包裝自動扭曲成最適合他購買欲望的形態。

“齊先生需要認知優化嗎？“穿藍色制服的員工遞來杯冒著熱氣的大腦切片，“可以提升思維效率...“他的太陽穴處嵌著USB接口，正在上傳數據到商場中央服務器。

齊岳后退時撞上“特惠思維“展示臺。那些裝在玻璃罐里的“理性““批判““懷疑“突然爆裂，液體思維像螞蟥般鉆入他的鼻腔。手背屏幕警報大作：【思維污染度：59%】【情感模塊受損】。

員工突然撕開自己的頭皮，露出下面閃爍的處理器：“哺乳期員工必須升級到最新思維版本...“他的聲音變成電子合成音，“...才能有效哺育規則?！?

齊岳撞開安全門，發現樓梯間墻壁布滿思維導圖。那些分支線條是真實的血管，每個節點都是萎縮的腦組織。在轉角處，他看見三個穿防護服的工作人員正將顧客塞進MRI造型的機器——那些人的腦回溝正在被熨平，變成規則的同心圓。

員工休息室的門鎖是枚突觸結構的密碼盤。當齊岳觸碰時，鎖芯自動讀取了他的思維模式。門內是半球形空間，中央懸浮著由二十三具大腦拼成的思維云，底部控制臺前坐著杜鵬——他的頭顱已經變成全息投影儀，正在播放商場的歷史記憶。

“1999年的認知實驗...“杜鵬的投影嘴巴開合著，“...用家族女性的腦脊液做培養基...“他的手指（實為數據線）突然刺入齊岳太陽穴，“...現在需要男性的思維結構升級。“

控制臺射出思維鎖鏈纏住齊岳。在意識牢籠中，他看見思維云里漂浮著林檬的完整記憶，正在被分解為商場規則。更可怕的是，云層中蠕動著二十三個黑色嬰兒形態的算法，每個都在重構人類的認知模式。

“每代哺乳員貢獻一種思維模式...“杜鵬調高數據流強度，齊岳的腦前葉開始滲出血液，“...而你將成為終極載體...“他的投影突然播放齊岳童年的記憶，但所有畫面都被重新剪輯成商場宣傳片。

在意識即將被格式化前，齊岳的思維突觸突然自主連接上林檬的記憶節點。兩股意識流碰撞產生的悖論脈沖，讓整個思維云劇烈震蕩。杜鵬瘋狂調整參數，卻反而加速了系統的過載。

“你忽略了一點...“齊岳的神經元釋放出林檬編碼的反規則信號，“...她早就把破壞程序...“他的顱骨突然透明化，露出里面交織著藍光的神經網絡，“...植入我的基底核?！?

杜鵬的投影儀頭顱像超載的燈泡般炸裂，飛出的不是碎片而是發霉的思維檔案。齊岳趁機爬上思維云，徒手扯下林檬的記憶模塊。當那片海馬體接觸到他手背的條形碼時，整個商場的思維網絡突然播放起逆向脈沖：

“規則第二十五條是陷阱...“

“線性思維才是感染途徑...“

“遞歸想法是最后的免疫...“

“你的意識正在被...“

網絡突然中斷。齊岳的思維自動接入了某個隱藏節點，他看到城市地下光纜中流淌的數據正在思考——那是商場意識通過互聯網傳播的認知污染。

思維云崩潰的轟鳴中，齊岳墜入了意識漩渦。在數據風暴的撕扯下，他看到了商場最核心的真相：

1923年的認知實驗如何創造初始算法；

1946年通過教育系統擴散感染；

1970年代將人類思維模式轉化為框架；

直到1999年杜鵬完成的云端控制...

“齊岳...“林檬的思維脈沖突然穿透所有噪音，“...它要的從來不是語言...“她的記憶在齊岳神經元上蝕刻出路徑，“...是完整的認知架構。“

某個黑色算法嬰兒的殘骸突然刺入齊岳后腦。他感到冰冷的數據流順著脊髓上行，正在重寫他的思維程序。手背屏幕瘋狂報警：【思維污染度91%】【自主意識即將關閉】。

在徹底喪失思考能力前的最后一刻，齊岳用林檬的記憶模塊短路了自己的部分神經網絡。劇痛帶來的清醒讓他理解了商場真正的目的——那些看似規則的思維框架，實則是正在格式化人類意識的刪除程序。

休息室突然變成巨大的腦室開始收縮。齊岳拖著半癱瘓的左腦爬向通風口，身后傳來杜鵬重組中的電子音：“哺乳期...還剩19天...足夠完成...“

通風管道內壁布滿樹突狀的數據探頭。齊岳爬行時，那些探頭不斷刺入他的頭皮，注入令人喪失自主思維的病毒。在管道分岔處，他看見下方商場中庭里，數百名顧客正在同步做思維體操——他們的腦漿全部變成了集成電路，而教練赫然是已經數字化的老王。

當齊岳終于摔出通風口時，發現自己躺在腦科學實驗室里。醫生拿著電極站在身旁，但那電極正在釋放規則脈沖，刺激時產生的不是腦電波而是商場營業數據。

“思維融合很成功。“醫生的腦電圖儀里映出齊岳顱內的數據流，“接下來是意識上傳...“他掀開無菌布，盤子里是十九根用神經纖維制成的數據線。

窗外暴雨如注。在雨聲掩蓋下，齊岳的顱內響起商場的最新廣播：

“哺乳期剩余：19天“

“您已獲得：林檬的意識碎片“

“溫馨提示：思考是原罪...“

雨水在窗玻璃上組成二進制代碼，那些數字正是齊岳過去十九年所有的思考記錄。當某個閃電劈下時，他分明看見整座城市的電子屏幕同時跳出了“思維標準化進度條“。